她镇定自若,看向白晔的目光悠长而冷清,哪怕白晔旁边还站着自己的丈夫,她也只当没认出来般。沉静如水的目光从高处倾泻而下,不知究竟是想把白晔那颗煎熬了二十年的心彻底击溃,还是想帮他洗刷折磨他二十年的罪孽。
高公公在问:“皇上,您已经负了承钰公主一次,还忍心负她第二次么?”他恶毒的笑着:“此番若是她们都死了,白氏就真的只剩下您一人了啊!”
白晔在恐惧中变得绝望。尺素不哭也不笑,表情仿佛是在嘲讽,嘲讽着她早已知道的答案。
是啊,拿他白晔当成什么人了?以为拿亲人的性命相要挟,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么?
或许白氏绝后的诅咒,就是在报应他的凉薄。
白晔不敢再看尺素,缓缓闭上眼睛。
“别怕。”李瑾就在他身边,最初的恐慌已经从他身上退却,他变回那个慵懒镇定的和尚,甚至温声安慰白晔说:“既然尺素和二妮也在,反而好办了。你先稳住他。”
白晔重新撇过脸来,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尺素能做什么?
她曾是京城里最出众的大家闺秀,是全城世家公子们趋之若鹜的求娶对象。除了美丽之外,最拿得出手的还有知书达礼的温婉性格和一手美轮美奂的绣工。
可李瑾的模样太笃定,由不得人不信,六神无主的白晔只能照做,回应高公公道:“你究竟想要朕怎样?”
高公公很满意看到他态度的转变,握着匕首的手掌稍微松了松,又有了寒暄的心情,只道是:“老奴的野心从来不大,只想平安终老,可惜皇上容不下老奴。”
“分明是你自己不老实!”白晔啐道。
“非也,非也,是皇上眼中揉不得沙子,才觉得老奴不老实,否则以老奴的情况,又怎会想篡权夺位?”此时高公公拿着熙岚,巫咏拿着尺素,另个小罗罗拿着二妮,都在重兵包围中逐渐松懈。
高公公继续道:“既然皇上不肯让老奴安享晚年,也就怨不得老奴出此下策!皇上若能立刻下令打开重玄门,放龙武军进皇城,你们白氏的几条性命,老奴还可以保下来!只是要辛苦你们去到苦寒之地,再不能入关!”
“打开城门……”白晔忍不住冷哼道:“朕倒想问问,你还想拥立谁为新君?”“这就不劳皇上费心了,”高公公道:“等新君临朝,若你还有命在,自会知晓。”
李瑾并未仔细听他们在聊什么,他只专注的窥伺着城墙上的局势。
高公公控制着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眼见着白晔已经松口,胜券在握的情境下,难免松懈,破绽百出。
没人注意看白晔身边焉巴巴的和尚。他只是突然目光一寒,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
尺素和二妮行动的节奏出奇一致,只是尺素尚且算得上客气的给了身后的巫咏一记肘子,二妮则直接把捏着她脖颈的人来了个过肩摔。
一切发生得太快,高公公刚扭头回望一眼,尺素已经翩然而至眼前,抬腿一撩——玉足击在老人的手腕上,一举踢飞了架在熙岚脖子上的匕首,年迈的高公公也应声向后栽倒。
“跳下来!”摒尘突然吼道!
白晔再次拿看傻子的眼神瞪着他。
宫城的城墙那么高,谁摔下来不是粉身碎骨。换了他都不敢往下跳,更何况是三个女子!
可二妮已经扯着熙岚的胳膊,毫不迟疑的一跃而下!
尺素稍稍迟疑,回头看一眼正重新包抄过来的巫咏,选择信任自己的丈夫,飞身而下。
三个倩影自高处飞落,似飞花也似飘絮,终究不可避免的坠向地面。
摒尘已经像离弦的箭一般,飞速冲了出去!
他的那身内力温和醇厚,随着他的双掌绽放。他先用掌力分别托了熙岚和二妮一把,助她们踉跄站稳。而后借着城墙反蹬一脚,去向尺素坠下的地方,刚好将她搂在怀里。
而后拥着她,轻盈坠落。
城墙上乱作一团,看动静也该是巫咏带着高公公从另一侧逃了。
白晔身边的羽林卫乱作一团,纷纷围上去查看熙岚的情况。一声声的“公主殿下”此起彼伏。
白晔没有去看熙岚,他没脸去。
李瑾牵着尺素走到他身边,沉声问:“她脖子受了伤,你不去看看?”
“不去了,我又帮不上忙。那么多人看着,能有什么事。”白晔颓然道,胆怯的看了尺素一眼。
你们都是我无颜面对的人。
可尺素甚至大方的给了他一个微笑,和摒尘十指相扣,站在一起。
是尺素没错。过了这些年,她笑起来反而更好看了。
白晔的心稍稍暖过来一些,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没头没脑的问道:“你……居然也学了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