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看起来非常瘦,不是那瘦骨嶙峋可怜又可怖的瘦,而是天生如此,透着风骨与气节,如同雪中修竹,骨肉匀停,带着禅意。这样的感觉非常熟悉,让方凌波想起了小时候偶然一次见到的一尊地藏菩萨塑像。
那尊塑像是当世大师的手笔,佛像的底座是黑石雕刻而成的地狱道诸相,菩萨的主体用白瓷烧制。
那尊菩萨也是这般瘦,他慈目微垂,左手金锡杖震开地狱门,右手如意珠照彻天堂路,别有一番殉道者的孤绝之美,震慑人心。
方凌波呆滞过后,目光游移始终不敢去看那人的脸。
那人又笑了起来,“怎样?不敢看孤?“
方凌波未免有种小心思被看破的窘迫与懊恼。
他连忙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以掩饰自己的无措,“在下见过洞庭君。”
谁知洞庭君未张口先动起了手,他向前倾身抓住方凌波的胳膊不容置疑地将方凌波拉到了跟前。
方凌波没有心理准备,一个趔趄直接跌到在锦榻上,撞入洞庭君怀里。
“好的不学,”洞庭君捏着方凌波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这条条框框的烂规矩倒学了个通透。“
“谁教你要与我这样行礼的?”洞庭君说着秀眉微蹙,“孤实在不喜。”
方凌波没有回答,他早在见到洞庭君真容的瞬间,连呼吸都忘了。
方凌波实在想不到,一个人竟然可以好看到这样的地步。
方凌波原来觉得江春无最好看,后来见到了捉弄他的大美人,便觉得大美人实在是要比江春无好看些。如今见了洞庭君,才真真知道了什么叫“好看”。
别说大美人了,就算是跟他有着几十年感情加持江春无,在这位大人面前都不能勉强称个“美人”。
洞庭君的美貌近乎妖异,如同那尊地藏王菩萨塑像一样。方凌波还记得那尊菩萨像最后的结局,是被他的主人以“颜色近乎妖,恐蛊惑人心”的理由给砸成了碎片,那些碎片至今还被“镇压”在某处寺院的七宝琉璃塔下。
洞庭君的头发、眉毛甚至睫毛,都是莹莹的白色,像雪一样。他双瞳是如同冲淡的墨迹般的色彩,眉眼清丽。就像方凌波曾经见过的近亲婚后剩下的孩子,可洞庭君却没有那些孩子的病态,他浑身上下都迸发着勃勃的生机。
洞庭君的额上生着一对月白色的角,食指一般长,像是鹿角,却又比鹿角的棱角更加深刻。他的左眼下有些许细小的月白色鳞片,若不仔细看还以为只是绘上去的花纹。
他鼻梁挺直,妃色双唇好似划过刀锋的樱花。他看着方凌波,面上似嗔似怒,眉梢嘴角都含着情,可那双淡色的眸子里却似枯井般无动于衷。
这是一个男女莫辨,千年造物难成全其一的美人。
这是一个万艳入骨,风月披身的无情人。
方凌波心中轻轻叹了一声,或是惋惜或是同情,那份感情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
“告诉孤,是谁教你的?”洞庭君的食指轻拂过方凌波的面具,他凑近方凌波耳边低语,“孤这便去杀了他。”
方凌波感慨于洞庭君喜怒无常的同时,也深深体会到了龟老头再三叮嘱的那句“千万不要表现得与洞庭君有分毫疏离”的良苦用心。
方凌波不敢翻身从洞庭君怀中逃离,他只能放松自己僵直的身体,略显亲近地枕着洞庭君的胳膊,“我忘记了。我也不知道是谁教的。待我想起来再告诉你。”
方凌波试着将语气放的亲昵些。
果然,洞庭君听了十分受用,他微微一笑,手指轻弹了方凌波面具的额头,“你这个小东西啊。”
洞庭君说着取下方凌波的面具丢到一旁,面具恰好落在了牡丹花丛上,压得一丛花朵轻轻颤动。
“来让孤瞧一瞧,”洞庭君道,“六十九年未见,孤的凌波君有没有生得更好看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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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展示一下,完成版的我们波波。
然后有人要站一秒大波波X小波波自攻自受的□□么23333333(表打窝!开个玩笑啦!)
第30章 生辰宴前
方凌波呆呆地瞅着洞庭君,任他像把玩物件—样摸着自己的脸。
“还和原来一样。”洞庭君笑道。
方凌波觉得自己离洞庭君这张妖孽脸有点太近了。这张脸的对他的冲击力实在太大,看太久可能会变成傻子。
还好,洞庭君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美貌的杀伤力,说完那一句话便放开了方凌波。
洞庭君靠着腰靠坐到了锦榻另一头,他一条腿蜷在塌上,另一条腿仍是耷拉在塌下,一下一下地撩着足下的洞庭湖水。
方凌波心中长舒一口气也乖巧坐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