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翊,我累了。”
萧翊此际抬手,叫停了准备上前的南仓众使,那三人规矩地候在了台下。
他握起方柔的手,叫来何沉:“送王妃回去休息。”
何沉领命,春桃将方柔扶起,她朝萧翊轻轻一福,慢慢地朝帘后走去。
这一夜,方柔侧卧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虽往常也时常如此,可大多也是半梦半醒的混沌状态,因她是神思疲累,身子却拉扯着她不得安眠。
而今夜她闭上眼,总会闪过那双眸子,越回想越害怕,可其中却又透露着一丝极浓的期待。若裴昭没死呢?若他瞒天过海,也以牙还牙耍了萧翊一通呢……
她胡思乱想着,萧翊深夜归来,照例洗沐后上床,搂着她慢慢安抚。
方柔不想让他瞧出端倪,只得闭眼假寐,可萧翊知晓她彻夜未眠,如此也陪了一整夜,等到早朝之际,他累得头皮发紧,方柔倒终于有了一丝睡意。
他轻抚着她的肩膀,低声一叹,这才翻身坐起,在床边缓了好一会儿才下地。
方柔迷迷糊糊间听见他离去的动静,下一瞬,眼前竟浮现了裴昭的脸,她心中挣扎,可却像醒不过来那般,最终沉沉睡去。
今日皇帝并未出席朝会,萧翊在散朝后去了趟乾康宫。
两人似乎已达成了无声的默契,哪怕皇帝如今身子已大好,可他宁愿每日在宫里养花逗鸟,陪淳宜玩闹,与珍嫔也越发恩爱。
朝中诸事他皆不过问,虽萧翊仍主动与他禀报,但无论大小事,统统一句阿翊拿主意便好,这样打发回去。
萧翊如若不闻,依旧如期回禀,皇帝当然也只是嘴上说说,该听仍在听。
太后多次劝皇帝重掌朝政,撤了萧翊摄政王地头衔,可他只是笑笑,回绝得很干脆。
如此相安无事,一直过了大半年。
萧翊今日踏入乾康宫时,正巧淳宜随珍嫔外出赏秋,淳宜闹着要萧翊陪她一同去,被珍嫔拉走,说误了皇叔正事该打手板。
萧翊摸着淳宜的脑袋,只说晚些再陪她。
进到殿内,皇帝正坐在软榻逗鸟,取了些干净的水,一点点捧在掌间,逗那小画眉前来手里啄饮。
萧翊站在他身后:“皇兄。”
皇帝抬头看了他一眼,眉开眼笑让他先坐,全副心思仍放在那画眉上。
萧翊端起手边的茶,慢饮道:“李明铮行将回京述职,这些时日他在云尉营办差,还算得力。一众叛军皆有安置,丘城风平浪静,兵部协同内阁修了奏疏,拟定了几名主官人选,还请皇兄过目,与臣弟一同定夺。”
皇帝笑:“阿翊决定便好,你曾在云尉营查探过,内情比我要清楚许多。”
他终于将那画眉放下,却并没将它关回笼子,任它在外跳跃。说来也奇,那画眉却并没飞走,只好奇地在他手边蹦蹦跳跳,不时发出清脆的啼叫。
萧翊看了几眼,又回转了视线。
皇帝顺手拿了张帕子,擦了擦掌心的水渍,这才在萧翊身边坐下。
冯淳安上前看茶,皇帝慢饮,赞叹几句,心情似乎格外好。
萧翊忽而蹙眉闭了闭眼,抬指在眉心按.揉。
皇帝好奇地望了过去,关切道:“昨夜熬得晚了?”
萧翊一叹:“是阿柔睡不好,想是临盆在即,身子越发不妥帖。”
皇帝了然颔首,放了杯子:“找太医院瞧过么?”
萧翊点头,只说并无太大作用。
皇帝:“我忽然想起,早些年珍嫔怀有身孕之际,也如方氏那般食不下咽睡不安稳,当时太医院也束手无策,还是母后传来秦居士入宫请脉,另配了几副药膳,她喝了倒有奇效。”
萧翊闻言,抬眸看向皇帝,忽然有了兴趣。
“那药膳中最主要的一味产自颂余,只可惜秦居士如今不在京都,否则叫他给王妃开方试试倒也无妨。”
萧翊眸色一沉,静静地望着皇帝并未言语。
他察觉出皇帝此言并无深意,不像在试探他的心思。
皇帝顿了顿,又道:“不过颂余今年派了使臣前来纳贡,或许可直接传人问问清楚。颂余历来以女子为尊,女子免不了生育养胎,想来她们精通此道,说不定也能缓解王妃的痛楚。”
这番话倒说中了萧翊的心思,一切能让方柔好受些的法子,他都愿意尝试。
他只默默应了一声,说了句感激皇帝的话语,这便亟不可待地请了告退,赶着回景宁宫做下安排。
何沉领了吩咐前去颂余行宫请人,萧翊独自回到景宁宫,恰好逢上太医院来人例行请脉。
方柔斜倚在软榻闭目养神,眉宇间满是倦色。
凌太医亲自看过,并无大碍,只说临盆在即,估摸也就在这几日,最晚不过寒露,待平安生产后,一切不适之症都能得以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