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不由分说地拉紧她的胳膊,阻止她踏出的去势,“小小,别怕。你别去。”
方柔抬手,覆在裴昭的手背,一丝凉意自掌心蔓延,她没躲,只觉得心疼。
“阿弈,你的手好凉,该多穿些衣裳。”
她轻轻搓.,磨着那粗粝的皮肤,这双手曾替她洗衣裳、替她做纸鸢,替她剥虾仁、捏核桃,曾在寒夜里拢着她取暖,动作克制而温柔,曾在她最绝望无助的时刻予以最后的希望。
而今希望破灭了,可她心中是美满的,她与他的回忆虽不多,并不足够,可却每分每秒都欢欣意满。
从没有强势霸道,也没有隐瞒欺骗,裴昭光明磊落,如他的名字那般令人心间生暖。
“我不后悔嫁你,哪怕咱们没成礼,可我心底已当自己是你的妻子,我不能眼见着夫君白白送死。”
她终于挣脱了裴昭的手,他从来也不会强迫她的意愿。
“萧翊是疯子,连皇上也错看了。这件事情怪不得任何人,是我决定与你成婚,是我愿意随你回京,所以走到如今这步,也该是我去面对。”
方柔知道自己不该,可她松了手,红唇轻颤,明明得往前离去,最后却止不住地停了步子,深深叹了一口气,忽然回身抱住了裴昭。
像是濒死的鱼在索取最后一丝生的希望,她用力地呼吸着裴昭身上的味道,希望能将这刻的勇气牢牢记在心里。
在裴昭回拢双臂抱紧她的那一刻,方柔抽身,头也不回地踏出了将军府。
“小小!”他的声音追了出来,人跟到门边,方柔已快步奔下石阶,弩箭统统对准了裴昭,逼得他不得再踏出半步。
方柔冷眼望着何沉:“何侍卫,好久不见。”
何沉垂眸不看她,姿态谦卑:“恕属下愚钝,不知该如何称呼姑娘?”
方柔脸色一僵,心知萧翊从这一刻起,就要她清醒地认识到局面已定。
她咬牙道:“宿丘山方柔,求见殿下。”
何沉这才应了声:“是属下眼拙,未看清楚竟是方姑娘。”
方柔冷声:“让裴昭走。”
何沉俯下身:“此乃殿下口谕,属下不过奉旨办差。若方姑娘有所请求,不若与殿下明言。”
他低垂着头,让了一步,有名小侍卫牵来一匹马,“方姑娘,你知道殿下在哪。”
第47章
◎惩罚◎
方柔在何沉的注视下翻身上马, 她坐上马背的那一刻,心中忽然升起一丝古怪的念头。
萧翊知晓她单骑千里逃回丘城,所以今夜逼她回宁王府,她当初怎么逃的, 现下就得怎么走回来。
方柔不敢多想, 在夜色中扬鞭而去。
宁王府落在皇城根, 东正街,离裴昭的将军府不太远。
方柔这一路走得奇慢, 何沉派了一列禁军跟随在后,虽没有催促, 可方柔知晓她耍不得半点小聪明。
宁王府点起通透的大灯笼, 照亮了门外一片石地。
方柔勒住马缰, 这才慢慢发觉她已本能般地开始发抖。
门外府兵目不斜视,在后是按刀待发的禁军,方柔极尽可能地放慢手势,可她知晓这是徒劳。
她终于站到了地上,五指拉紧马缰,她竟察觉自己有些腿软。
方柔深深吸了口气, 平复着心中那阵狂躁的惧意, 咬咬唇, 终于踏进朱门。
她知晓萧翊会在哪里发落她,进了王府一路便朝西辞院去了。
宁王府一如记忆中宽敞华贵, 穿过那熟悉的小花园,湖面幽静,也结了一层冰霜。
方柔从浮桥穿过, 只觉得周身恶寒, 这一去仿佛踏入深渊地.府。
再走过这条小径, 方柔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
她孤零零的身影在夜色下更显无助,皎月如玉,散着无垠的冷意。西辞院的门关着,有道高大挺拔的人影站在匾下,幽暗的月光落在他身上,犹如修..罗临世。
恐惧是人的本能,哪怕事先做足了准备,自以为聚拢莫名的勇气,可人心天性趋利避害,当恐惧足够大,求生就变成下意识地举动。
方柔一步也迈不动了,她知晓她不能停在此处,可她的脚似灌了铅,她下意识想转身逃离,可残存的理智却告诫她不得轻举妄动。
站在她面前的萧翊却极有耐心,这是他天然的优势,也是他承继自母亲血脉里的隐忍和克制。
他享受这一刻的快..意,像是亲眼目睹被捞起的池鱼在做最后的挣扎,被日光照射着,逐渐逐渐失去生气,只得任人宰割。
而在此之前,一切的挣扎和抵抗都是助兴,令人血脉沸腾。
对峙足够久,冷风又吹拂过林子。
萧翊冷声:“过来。”
方柔只犹豫了片刻,捏紧了拳,手指止不住颤抖,却只能提步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