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皇宫里,不缺东西,典婵从没展示过她的手艺,沈渊一来感慨到母亲的技法娴熟,做工轻巧,二来有些羡慕那还未出生的小男孩,居然可以穿到母亲亲手做的虎头鞋。
他不禁嘀咕道:“我也想要一双虎头鞋……”
沈渊一点没注意到向延正提了坛遗子春一步步地靠近,并将他的话听了去。
向延弯下腰,附唇在沈渊的耳边,说道:“想要啊?想要让她帮你做一双不就得了嘛!”
沈渊又惊又羞,猛地坐直身子。
向延来不及退离,撞得四仰八叉的在地上,同时,坛子碎裂的声音响起。
浓郁的酒香弥散在空气中,向延爬起身,泼洒的遗子春打湿了他的衣服,“你知道我一个从没洗过衣服的人要洗衣服有多糟心吗!还有这坛遗子春!这可是我从沈家求来的!”
这次出来,他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事,没准备换洗衣裳,他只能一面洗一面穿。
一时,他也不知道该心疼自己衣服,还是那坛遗子春,不过更主要还是心疼自己,“我卖力气,帮他们家干了半天活才换了几坛遗子春呢!”
瀛洲岛是东海五岛中离陆地最远的岛屿,没点儿神通的岛民根本去不了外界。
遗子春这种陆地才有的美酒,瀛洲岛上更是稀少,几乎没有。
可想而知,向延是废了多少力气才弄来的一坛遗子春,可却被沈渊弄洒了。
他无措地说:“那我去沈家帮你再挣几坛回来?”
向延打量了一下沈渊,“你现在这个小身板,手腕还没我一根指头壮,跟没吃过饱饭一样,还是得了吧。”
说着,他脑子里闪过一个主意,“不过也别想独善其身,我在沈家卖力气的时候,你得在一旁帮我端茶倒水,随便把这身衣服也帮我洗了。”
沈渊犹豫半晌,才悻悻地答应下来:“……好吧。”
向延道:“你还犹豫!你是勉为其难才答应我的?”
沈渊喃喃地犯嘀咕:“本来就是嘛……是你先吓我……”说罢,趁着向延没听到他刚才说的话,立即拉上向延去沈家。
没走几步,典婵喊停他们,“等等!”
沈渊听话地转过身,等候典婵说话。
只见她捧着虎头鞋走到他们跟前,说道:“你们帮忙把这双鞋子送给沈家。”
那双虎头鞋已经画龙点睛,绣上了双眼,大功告成。
沈渊一面接过鞋子,一面问道:“沈家就是那个即将有孩子出生的人家?”
“好像是的。”向延抢答道:“所以沈家才有遗子春,因为要办酒宴嘛。”
典婵附和向延的话,点点了头,发出“嗯”地一声。
手掌中托着虎头鞋,沈渊心里泛出一丝醋意,可也只能答应典婵,将这双注入了她心血的鞋子送给沈家。
路上,沈渊的一头银发、一目双瞳,一目白翳的长相引起不少岛民的围观。
瀛洲岛上岛民淳朴到有些愚蠢,因为沈渊的长相他们知道他可能是妖物,可就是忍不住上前瞧一瞧。
更有甚者,带上烂菜叶前来,投在沈渊身上。
沈渊与向延奋力地挤出人群,同时也不忘与岛民解释沈渊不是妖物,不会伤害他们的性命。
二人找了个地方藏身,终于摆脱了人群。
向延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他休息了一会儿,择下身上的烂菜叶,后悔地说:“我就不该把你带出来。这帮人什么脑子,说你是妖怪还不躲远点,毛病!”说罢,转头看去沈渊。
他蜷在一角,浑身瑟瑟发抖,神情惊恐,头顶菜叶,脸上脏兮兮,那双虎头鞋却捂在怀里,干干净净。
向延鼻头一酸。他印象里的沈渊还是那个扎着一头乌黑高马尾,马系酒肆,春风拂绿杨柳,醉倚木栏划酒拳,嘻嘻哈哈捉弄人,有点讨人厌的沈渊。
就算是玄铁牢里被关着,落魄的沈渊也没有这般惊恐,反而处事淡然。
他无声地长叹一口气,伸出手去摘沈渊身上的菜叶。
沈渊瑟缩一下,往不能再挤进去的角落里又挤了挤,低声吼道:“别碰我!——”
向延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才表现得这么紧张,但不能再刺激他,便收回了自己的手。
二人躲了许久,直到傍晚时分,落了一阵澎湃却短暂的雨,沈渊才说了话。他嘶哑着喉咙,说道:“这么晚了,看来遗子春是挣不到了。”
向延无所谓地说:“还有明天嘛,后天,大后天也行啊。大不了不挣了。”
两人身上的脏污被那阵雨冲洗了个干净。
向延又道:“不过阿渊,那双鞋总得送去沈家吧。”
沈渊早看穿了他的心思:“你还是想喝遗子春。”说着,站起身,催道:“还不快起来,我可不认识沈家,你得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