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好似要把他的这个样子印到脑子里,“从你把我救下来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觉得你是我很久以前就认识的一个故人。不过我们以前肯定互相看对方不爽,总吵吵闹闹,因为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心里就烧得慌,牙齿痒痒,很想扑上去,把你给吃了。”
沈渊手腕上至今有一道伤疤,形状酷似被人咬的。他道:“难怪至今我手腕上都有一道咬痕,原来是你咬的。”
居狼记得清楚。那时他们刚来到平沙,一路没什么吃食,就偷了农家的一只鸡。
后来沈渊找到他,他本想与沈渊分享食物,没想到沈渊夺过他的食物扔了。
他气不过,便抓过沈渊扔掉鸡的那只手,一口咬了上去。
现在想来,那食生肉的行为的确野蛮,也难怪沈渊会扔掉他的鸡。
居狼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时刚出狼群,还有野性在——”他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说着,他又问道:“勒石,以前你是不是很爱喝遗子春和糖炒栗子?”
沈渊脸色瞬间沉下来。
“我的庆功宴那天你不是提前离席了嘛,”居狼没有丝毫察觉,继续道:“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遗子春和糖炒栗子,我当时还跟你提了……”
沈渊愠怒,扶着居狼身体的手断然撒开,打断居狼继续说下去:“胡说八道!”
突然没了扶持,居狼身体向后翻过去,躺在冰冷的地上。他懒得起身,只想等沈渊再扶他起来。
寒风吹过,两旁树林的树冠相互摩擦碰撞,发出沙沙的声音。
居狼躺平着看天,树影婆娑,繁星满天。
半晌,汉白玉的寒凉透过早已被鞭子抽打得破烂的衣物传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道:勒石怎么还不来关心我?
转头看去,路上早没了沈渊的身影。
失落。他悻悻地爬起身,独自向幽兰苑走去。
……
沈渊很厌恶提及往事,但他又不能抛弃旧我,不然也不会毅然地寻找沉岛真凶。
对他来说,这才是坚持让他挨过痛苦,活至今天的执念。
之所以厌恶提及往事,是因为太过喜爱,甚至难以割舍,而现在的他却不能触及,那喜爱必定会成为一种恨。
“遗子春……糖炒栗子……”沈渊嘴里不断地念着,直到熏前来接他。
熏探头看到他身后,奇道:“不是去接居狼、阮庸了嘛,怎么现在只有主人一个人回来了?”
“遗子春……糖炒栗子……”沈渊依然念道。
看着恍惚,近似狂躁的他,熏关切地询问:“主人你怎么了?”
突然,沈渊身体一阵瑟缩,仿佛吓到了。他停下口中念叨,恢复清明,“回去吧回去吧……”
熏知道遗子春和糖炒栗子对沈渊来说代表着什么,那是沈渊的过往与喜爱,可他必须提醒沈渊,“主人,沈渊早在十一年就已经死了,不是夜幽兰吊着这身体不至于灰飞烟灭,否则早只剩下一副枯骨了。”
以一言蔽之:尸体不能进食。
沈渊怎么会不知道。他缄默无言。
稍作奔波,二人回到幽兰苑。
云石早已换下玄甲,披了件袈裟立在院外。仿佛古刹的铜钟,他笔直挺立,遥望远处。
半刻钟后,二人映入他的眼底。
他迎上去,沈渊却极其淡漠地用余光看他一眼,没多理会,进屋换衣。
“败将。”熏又言语挑衅到云石,“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我问你,你有没有对当初对肖烛汍、方汵她们母女俩做的事感到后悔?”
“没有。”云石干脆地回答。
熏对云石的答案感到不可理喻,追问:“哪怕感到一丝一毫的后悔也没有?”
云石正色直言,回答得依然利落:“除邪惩恶,降妖捉怪,本就没错,何须后悔。”
听闻,熏冷笑一声,讥笑道:“喝!降妖捉怪?你不就是只乌鸦精,怎么不把你自己给降了?”
云石淡淡地说:“我并没有作恶。也还不至于不分青红皂白,见妖就收。”
熏道:“噢,你的意思是肖烛汍、方汵在浔武作恶了,所以你才替天行道收了她们?”
云石问:“难道她们没有?”
听闻,熏气不打一处来。刻在青鸟骨子里的本性暴露,他围着云石碎步转圈,“在替天行道之前你能不能先调查清楚?肖烛汍她们母女是被诬陷了!”
云石脸上终于流露出讶异的神情,不过稍纵即逝。
看着时不时从眼前走过的薰,他淡漠地说:“早在浔武之前,肖烛汍就已经死在昂琉了。这是不争的事实。浔武那位还活着的肖烛汍必定是魑魅魍魉,如此,我为什么要为除了她们而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