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镇紧了紧后槽牙,眼神可见的阴冷下来。
偏偏某位公主视若无睹,还在坟头起舞:“若宣安侯没有别的事情,可否先离开一下,让本宫与姜校书单独说几句话?”
裴镇下颌微扬:“若有呢?”
李星娆垂眸一笑,再抬眼时,目光陡然凌厉:“那也先出去,等本宫说完,才轮到你。”
寂静的牢狱间,裴镇负于身后的手紧握成拳,死死盯着公主的眼睛。
男人的神情瞬息万变,复杂难分,没等李星娆看个明白,他忽然转身离开。
“殿下既已发话,本侯就不打扰二位了。”
李星娆看着裴镇的背影,拧了拧眉。
他刚才,为何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罢了,现在不是对一个男人产生好奇的时候,李星娆收敛心神,转过身,再次对上姜珣。
而这时的姜珣俨然已放松许多,“多谢殿下。”
“先别急着谢。”没了裴镇,她对姜珣就又是一个态度了:“方才你表忠心的话说的很漂亮,但本宫从来不信漂亮话。”
姜珣笑容微滞,又重复温和:“那依殿下的意思,如何才能相信微臣?”
“诚意。”李星娆背起手,“你信不信都好,本宫此次,倒真能救你一条命,但如果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掺了水分,本宫岂不是要捞个废物出去?你总得先拿出点诚意,让本宫尝到实际的甜头。”
诚意。
这一点上,他们二人还真是出奇的默契。
姜珣深吸一口气,终究保持住笑容:“殿下想要什么诚意?”
李星娆从身上掏出一副羊皮地图。
姜珣眼神微动,这才留意到公主的穿着打扮十分简单,不像是临时出宫,更像要远行。
李星娆展开地图:“你说自己曾游历天下,又对山河湖海的地势十分熟悉,眼下,本宫有一道考题,你答得对,等本宫完事回来,捞你不过是小事,往后荣华富贵少不了你。但若你胡诌……”
李星娆上前一步,半张脸蒙上阴霾:“本宫,也未必是一棵可栖的良木,兴许你会因为今日没有落在宣安侯手上,而感到后悔。”
姜珣抬眼,终于没再装出温和模样,目光耐人寻味:“微臣从不为自己做的决定后悔。”
李星娆凝视着这双眼睛半晌,轻轻一笑,一手摊着地图,一手在上面圈了个位置:“这里,你可曾去过?”
……
从大理寺狱出来,李星娆这趟行程才算筹备完毕。
裴镇还在外面等着,高大威猛的身材往那一杵,伴着一张表情黑沉的脸,三尺之内都没人敢靠近。
“宣安侯还在啊。”
裴镇:“殿下的私房话说完了?”
“嗯,说完啦。”
隔着几步的距离,李星娆竟觉得这个男人像在极力忍耐什么,加上刚才在牢狱里,他眼神里一瞬间闪过的许多情绪,都让她好奇生趣。
就在她越过裴镇身边即将离去时,他忽然转身,一并跟了上来。
李星娆诧然,就听他道:“天色已暗,微臣送公主回宫。”
看起来,他已不打算再接触姜珣。
“本宫今日不回宫。”
裴镇倏地看过来,只一眼又别过目光:“殿下要去哪里?”
“本宫宅邸众多,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裴镇极其敏锐:“殿下要去满园?”
李星娆驻足,侧首看他:“是啊,侯爷送吗?”
裴镇抬手:“殿下请。”
李星娆眼底划过一抹思虑,索性大方承情,与裴镇一道往外走:“我以为侯爷在外面等着,是有什么要紧的话一定得和姜珣说,怎么现在看来,竟像是在等本宫?”
裴镇:“微臣也以为,听了姜珣的话,殿下会迫不及待去告诉太子殿下或是陛下,没想到,竟还有心思去满园闲逛。”
“什么话?”公主微微偏头,满脸单纯:“是你策划了这案子,连累皇兄被怀疑,还是姜珣评价的那些话?”
她说的太直白,裴镇反而愣了愣,眼中生出罕见的疑惑,落后半步审视身侧的女人,并未言语。
李星娆背起手,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当真是追着姜珣来的?你打听他这么久,怎么对他一点都不了解。”
裴镇问:“了解他什么?”
李星娆想了想:“一般情况下,他的话,听一半信一半足矣。”
裴镇:“那特殊情况呢?”
“一个字都不能信。”
裴镇回味过来她的话,嘴角先是扬了扬,继而变成一声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