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母亲,自己竟会频频计较她更爱皇兄还是更爱自己,每有不如意便耍脾气摆脸色。
李星娆心头生出细密的刺痛,鼻酸喉涩,却始终没有落泪。
这不对劲,以往她可是挤一挤就能掉出大珍珠的!
她眼泪呢!?
“你到底是怎么了?”百里皇后确定她不对劲,彻底没了苛责,语气陡然温柔起来:“谁欺负你了?你同母后说!”一双凌厉的凤眼扫向后面,“还是谁伺候的不好?”
雁月和明枝吓得双双跪地,整个福宁宫的奴才都大气不敢出。
李星娆感觉到了周围紧张的气氛。
恍惚中,她又想起一些梦境场景。
因自小敏感多思,渴望被身边的人重视在意、放在心里最尖尖的位置,李星娆没少折腾身边的人。
噩梦里,母后被废,她和皇兄处于风雨飘摇中,最先落井下石的便是周边的人。
她还凄凉的想,满殿宫奴,竟无一人对她忠心。
但跳出来看,她又何曾用心经营过这些人心,让他们觉得长宁公主值得忠心对待呢?
“母后,我没事。”李星娆从百里皇后怀中推开,“儿臣方才被梦魇住了,冲撞母后,还请母后责罚。”
百里皇后细细打量着女儿,见她脸色微白,话不像假,这才舒了口气,一手拉过她,一手冲后面的雁月指了指披风。
“做梦而已,看把你吓的。”
雁月上前来为公主加披风。
外面下着雨,披风上身,李星娆方觉凉意被隔绝在外,抱着母亲胳膊嘟囔:“的确吓人,醒来时尚且分不清真假,多亏母后出现,一身威仪,替女儿镇住梦魇。”
百里皇后忍不住笑起来。
她这个女儿,折腾人时是真折腾,嘴甜时是真甜。
母女二人进殿,宫奴在外侯令,百里皇后打趣说:“这会儿嘴甜了,不同母后闹了?”
皇后所指为何,李星娆心知肚明。
明明只是几日前发生的事,当她再回味自己此前的心态和做派,只觉忸怩做作,浑身发麻,很不自在。
不想承认那是自己,也不想旧事重提,李星娆索性发挥所长,与母亲狠狠撒娇。
百里皇后受不得这个,母女二人在和乐的氛围中前嫌尽消。
待皇后离去,外面的雨也停了,雁月和明枝伺候公主梳洗。
梳到一半,李星娆看着妆奁里的金玉配饰,忽道:“拿个人去库里,将那只嵌梨花螺钿漆盒取来。”
明枝应声离去,不多时带回公主要的东西。
盒子也就巴掌大,四四方方的,可里面是整整一盒金豆子!
李星娆慢慢抓出一小把,伸向雁月。
雁月愣住。
李星娆微微挑眉,雁月立刻跪下,双手伸出,不可置信的接下了这把金豆子。
接着是明枝。
亲自给两人拨了些,李星娆懒懒道:“你们跟我最久,往日里最辛苦,理当多得些。稍后去将福宁宫的人点一点,剩下的你们负责分赏下去。”
雁月和明枝十岁就开始伺候长宁公主,身为公主的大丫头,月俸不少,可差事也难。
倒不是说公主苛待人,而是奴才这个行当,最忌讳摸不清主子套路,偏偏公主是个一时一想法,总往坏处想,脾气不好又能作的主,偏偏还有帝后和太子撑腰。
这些年,福宁宫里里外外,不敢想能做到公主极致满意讨赏,公主能少生气,他们就阿弥陀佛了。
“愣着干什么?”李星娆笑了一下,催促道:“拿着啊。”
雁月赶忙接过:“奴婢这就去。”
李星娆转而对明枝道:“梳个简单些的样式,太重了难受。”
明枝动作一顿。
长宁公主是唯一的嫡公主,也是公主中唯一一个出生便赐了封号与食邑的公主,无论何种场合,她都极其注重仪容装扮,最不喜被其他公主或是贵族女眷压一头,严格又霸道。
可今日,公主竟要简单些。
明枝二话不说,巧手如飞,换了简洁轻便的双髻,饰珍珠金鬓簪与小金簪花,清爽而不失雅贵。
待装扮完毕,雁月那头也分完了赏赐。
福宁宫内外一片受宠若惊。
公主之前还在为生辰被冷落的事生闷气,别说各宫送的礼,就是帝后和太子送来的也被她当废物一样丢进库房,看都没看。
这就好了?
思来想去,也只能是皇后娘娘哄好的。
正当满宫飘荡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时,太子殿下来了。
“阿娆。”熟悉的声音传来时,李星娆险些洒了盏中的茶水。
又来了,噩梦后劲儿又上头了。
皇兄是几日前才见过的,可这一眼看去,李星娆心中竟无比感慨,想同见到母亲那般,不管不顾扑上去抱一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