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镇接着道:“她陪伴末将数年,不求名分回报,若非那次意外,末将早已娶她为妻,所以她死之后,末将已私下与她结了冥婚,也发过誓,会为她守满十年。”
“十、十年?”这数字惊呆了一片人。
放眼整个大魏,男子能在妻子过世干干净净守满三年都算得上痴情了。
可是人家有情有义贤伉俪,因保家卫国而天人永隔,心甘情愿守身如玉,这时候要跳个人出来乱点鸳鸯谱,就委实有些不懂事了。
于是乎,此事又被轻易的带了过去,众臣对宣安侯的深情执着一阵唏嘘赞赏后,又开始相互劝酒。
酒宴散去后,李星娆向皇后辞别。
皇后今日饮了些酒,有些上脸,闻言拉住她:“都已入夜了,就住在宫中,别回公主府了。”
李星娆倒是没有拂皇后的好意,当夜就住在了宫里。
次日一早,她给皇后请安后,却并没有回到公主府,而是直奔城外的天保寺,习惯性的登上那座塔眺望长安。
最初的时候,她别说是登塔,即便进入天保寺都会生出一种恐惧,仿佛那噩梦就在眼前,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怕这里了。
她是一个人来的,守卫都在塔下,无人打扰。
然而,当她绕着塔转了一圈,眼前已站了个人。
李星娆站定,短暂的怔愣后便恢复正常,平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裴镇今日并未着军服,而是穿了身深蓝色的锦袍,整个人的气质都沉淀下来,不像个武夫了:“殿下出行皆有府兵护卫,何须特意打听?”
李星娆笑笑:“来找我有何事?”
裴镇:“若臣没有记错,当日在洛阳与殿下分别时,殿下说的可不这句。”
李星娆作恍然状:“啊,是有这么回事,我说过,有话对你说。”
裴镇:“殿下现在可以说了。”
李星娆笑笑:“起先本宫的确是有话想对你说,可你这一走时间有些久,本宫等着等着,要说的话越来越多,如今你忽然问起,本宫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裴镇眼神微敛,默了默,道:“那便挑最重要的说。”
“最重要的?”李星娆受教般点点头,迈步走到裴镇跟前:“裴镇,在本宫为你之前,你可有什么事,是要主动与本宫说的?”
裴镇眼神轻动,顿了顿才道:“或许,微臣要说的话也太多了,不知该先说哪句。”
李星娆从善如流:“就挑重要的说。”
两人相距一步之遥,眼神相对,谁也没给谁逃避的空间。
裴镇思索片刻,先开了口:“殿下现在,算是如愿了吗?”
李星娆倏地笑了,点点头:“算。”
裴镇也笑:“那微臣便不算白忙。”
李星娆紧跟着开口:“若是父皇知道莫勒会忽然得到古牙援兵,向大魏发难的真相,他还能像那日在殿上一般夸赞你吗?”
裴镇眼神一凝,李星娆抬眼迎视,一阵短暂且无声的对峙后,裴镇身体微松,坦然的笑了笑:“大约……不会。”
李星娆怔了怔,是没想到他竟然坦白到这个地步。
裴镇:“殿下知道这件事,为何不去告发微臣?”
李星娆一滞:“南音的身份,应当不止是个琴师吧?”
裴镇:“殿下想知道的人只有南音的吗?”
……
谈话仿佛被逼到了一个死角,李星娆觉得,有什么东西正从心头呼之欲出,可是迎上男人的目光,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又像被惊吓到,怯懦的往回缩。
而这样的距离,她的每一分情绪,都被裴镇看在眼里,清清楚楚。
不知过了多久,李星娆终于开口,问的却是:“南音,是南诏人吗?”
裴镇半晌才答:“此事……”
“我在问你,他是不是南诏人!”
裴镇:“……是。”
这个答案,令所有的梦境都对上了。
噩梦中,东方氏的罪行被揭发,下场凄惨,当时皇后和太子都被禁足不许参与求情,便只剩下百里家为此奔波,除了为太子保留势力,也是不希望陛下对东方氏的怒火继续扩大,影响到对太子的态度。
最后,他们竟真的找到了一个法子。
严格来说,不是他们找到法子,而是法子自己找上门来。
南诏地处南境,属湿障之地,同时与古牙、大魏接壤,这么多年,南诏常常受到古牙的侵扰,因为古牙想利用南诏的地界,越到大魏没有边防的水域进行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