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珣。”裴镇冷冷的盯着他,眼里几乎要淬出毒刀子:“我和她的事,你最好少管!”
姜珣下颌微扬:“那真是不巧,从下官跟随殿下那日起,她的事,我都要管。”
……
这是李星娆第一次到信国公府。
站在大门前,看着这朴素无华的门庭,李星娆几乎是立刻想到了当日来洛阳时所见到的百里府的奢华精致。
左氏就在门口候着,身边只有一个面善的老仆,并不像当日的洛氏那般,呼呼喝喝领着一大片人。
左氏向公主见了礼,刚要作请,就看到公主身后跟来的长史大人和宣安侯。
两人皆是高大威武,此刻一人冷冽,一人浅笑,竟叫左氏有些看不懂了。
“公、公爹在内堂静候殿下已久,倒是没有说长史与侯爷会同往……”
言辞间,公主已迈步入内,头也不回道:“他们是陪同本宫而来,烦请夫人代为招待片刻。”
左氏忙道:“是。”然后对二人作请:“侯爷,长史,这边请。”
李星娆独自到了内堂,这里安安静静空无一人,似乎是早就被人为清空过,她抬头看向内堂高悬的牌匾,是一块御笔钦赐的“世代忠勇”。
牌匾之下,东方怀一身素衣,起身恭迎。
“罪臣,参见长宁殿下。”
第76章
面对这样的开场白,若作为一个置身事外的公主,此刻应当表现出疑惑不解,甚至是惊讶。
可纵使李星娆再怎么告诫警示自己,依然没能让自己抽身出来,以至于一句“国公何出此言”,不像是因疑而问,更像是心知肚明的来剖析更多细节。
信国公佝偻下拜:“罪臣此番陈情,只愿殿下能转达罪臣之请,万千罪过皆是罪臣一人之故,请放过我东方一族。”
李星娆步入堂内,在旁坐下,“洛阳大水,信国公府阖族出动,一马当先赈灾救民,当属头功,可一个谯州之乱,竟让国公说出了这样的话,看来国公比谁都清楚这一乱的后果。”
她看向面前苍老憔悴的信国公,语缓且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今朝又何必求恕呢?”
信国公苦笑:“即已为之,自有不得不做的道理。”
“道理?”李星娆忽然拔高声调:“洛阳东方、百里两姓为东宫靠山倚仗,二者凡有一失对太子来说都是断臂之痛,你明知故犯是何道理?东方氏百年清誉,却与贼寇为伍公然与朝廷对抗纵容行凶,拿着你阖族命运去博,输了却不认输是什么道理?”
李星娆豁然起身,气势逼人:“洛阳发水,国公尚且奔走忙碌不顾己身也要先安置百姓,可你为了朝廷早日达成迁都决议,竟与贼人勾结破坏阻碍朝廷修漕,致使剑南、山南诸道并发水患与匪患,无数百姓遭灾伤亡,流离失所,这,就是你的道理吗!”
迫人威压几乎将信国公的脊梁折断,又在极致的咄咄相逼中激出驳斥:“可这就是处事的道理!若关中靠修漕解决物资之困,朝廷如何能力排众诽定下修都之事!东方二字,为一人之姓,亦为一族之命,东方怀为君之臣,亦为家之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东方一族为保驾护国献出一条又一条性命,最后却没落于宦海!”
东方怀双目猩红,背脊却一点点撑起:“东方氏世代忠烈,荣耀非一人所累,然今朝罪恶滔天,却仅因老朽一人。罪臣恳请殿下代为陈情,罪臣愿揽下所有罪责,换东方氏一条生路!自此,东方氏仍是东宫左膀右臂,定竭力尽忠,绝无二心,罪臣,求殿下!”
看着再次匍匐在地的信国公,李星娆双手已伸出,却又迟疑停在半空,正当她思绪纷乱时,一道悠然的叹息从厅门处传来——
“国公,当真令孤失望啊。”
霎时间,李星娆呼吸一滞,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所有的事情都在脑子里变得清晰起来。
洛阳百里、东方二氏皆为大族,却因朝代更迭各有选择与去路,自东方氏世代镇守龙泉起,族中逐渐凋零,如今虽仍与百里氏齐名,却早已是强弩之末。
重建东都,无疑成为了振兴东方氏的大好机会,然事有两面,于东方氏而言的机会,未尝不是再撬动旁人的利处,于是此事几经争议,一直未能定夺,朝中反对迁都者中不乏有能臣干将,凭着修漕革政实实在在令国库充盈,解关中之急。
眼看东都一事再次耽误,东方氏不得不暗中出手破坏朝廷修漕,以示新政之不切实的弊处。
昔日噩梦中的男人,便是借她的关系来接近东方氏,从而窥得东方氏的窘境,几番破坏修都之事,逼的东方氏不得不动用见不得人的人马来抵抗,结果因此中了圈套,自己暴露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