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动了手呢?”裴镇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李星娆没懂:“什么?”
裴镇:“若他的风度没有压住,公然与我动了手,你怎么想?”
裴镇的嗓音略微低沉,许是在军中多年,颇有不怒自威之态,但细细品来,又不乏温润之感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与她讲话时,在称谓上省略了身份,这种信手拈来的口吻,好像他们早就是很熟悉的人。
同样的感觉,李星娆在姜珣身上也感觉到过。
但不同的是,姜珣的这种感觉,只会表现在态度里,或是一个眼神,或是一个神情,仿佛早就很懂她。
但无论他的态度多随意,口头上永远都不会乱了尊卑,换言之,也就嘴上装装样子,路子还是野得很。
所以,裴镇这看似不经意的一问,内里包含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或许,他也在试探。
就像姜珣对他充满防备一样。
这哪里像求贤若渴的人对上看中的人才,分明像两个心怀鬼胎的仇家对上线。
而她如今,无异于是横在了两人之间。
有点意思。
“能怎么想?他防备你,无非是怕我当真你勾去了神魂,五迷三道的毁了昔日承诺,为了讨好你,将他五花大绑的献给你呗。由此可见,他当日选择投靠我,是发自真心。”
李星娆忽然扯了扯两人共同牵着的那根缰绳,裴镇感知到,终于回头。
李星娆趴在马上,做出与他耳语的姿态,悄声问:“那你呢?你会要求我把他交给你吗?”
裴镇很快回头,牵着马稳稳当当的走:“那你舍得将他绑了给我吗?”
李星娆轻笑起来,踩着马镫的脚轻轻晃了两下:“什么你的我的,你与我在一起,我的就是你的呀。”
裴镇这才回头看她,是那种听了一句虚伪的不能再虚伪的甜言蜜语,却又懒得拆穿的表情。
李星娆却在他的审视中撩起帷帽的纱帘,淡去笑意,认真且郑重的说:“不骗你,若昨夜说得那些话,你都认了,绝不反悔,别说是姜珣……我什么都给你。”
她态度忽转,果然令裴镇一愣,原先戏谑的眼神也因她而认真了几分。
片刻,他转头看前面,只说了句:“放心,不会食言。”
隔着薄薄的纱帘,李星娆肆无忌惮的审视起来。
忽的,裴镇勒马叫停,指了指旁边的茶坊:“要不要下来歇歇?”
李星娆顺着他所指看过去。
茶坊中人来人往,不过是赶路经过此地的商贩走卒解渴的地方,和“品茶”这种雅事完全不沾边。
“好呀。”
裴镇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用手扇着风,好奇的打量着茶社,半点嫌恶都无。
他二话不说,一手稳着马,一手伸向她。
李星娆低头看着伸到面前的手掌,本是一只骨形匀称修长好看的手,掌中却布满老茧。
她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男人收指一握时,皮肤摩擦间,粗糙磨砺之感便格外显明。
这里来往都是商旅游客,所以外面有专门停放车马的位置,裴镇将马拴好,给了看守的人几个同伴,直接牵着李星娆走向茶馆。
李星娆盯着两人握着的手,娇声道:“你往日里一定没有与小娘子牵过手吧?”
裴镇:“你怎知我没牵过?”
李星娆嗤笑:“牵过才有鬼,你这手糙的很,哪个女娘受得住。”
裴镇:“那我现在牵的是什么?”
李星娆下颌微扬,语气近乎恩赐:“本宫不一样,本宫是忍辱负重!”
裴镇步子一停,转头看她,似乎有点好笑:“你再说一遍,你是什么?”
那眼神仿佛在提示她,别忘了那晚是谁先做小伏低提出要求的。
李星娆另外一只手包住住裴镇牵她那只手的手背,面不改色的改口:“我是得偿所愿,得偿所愿。”
裴镇的眼神里隐约浮起几丝钦佩,转头继续走,同时松开握着她的那只手。
才松一般,便被一双细嫩冰凉的小手反握住。
裴镇又是一顿,抿了抿唇,像在忍她:“你到底想怎么样?”
李星娆立马委屈,两只手抓住他的手,小碎步挪到他身侧,微微贴上,抬颌示向左右:“这地方咱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来来往往都是人,你这么随便撒开本……我,万一我被掳走了怎么办?”
她乖巧一笑,又把自己的手塞回他掌心,催促道:“牵好牵好,赶紧去喝茶,我渴死了!”
裴镇默了默,还是握住了那只手,牵着她一路进了茶坊。
一进来,两人就引来不少瞩目。
裴镇生的高大威猛,若无右眼那道可怖的疤痕,也是个相貌惊为天人的俊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