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敏吃着食物,但闻不语。
秦萱瞄了眼众人之外,似一匹孤狼独坐啃胡饼的男人,抿了抿唇,忽然端起自己面前的烤肉走了过去。
“萱娘……”秦敏阻拦不及,只能看着人走远。
秦萱一路走到裴镇跟前,大方道:“侯爷,用些炙肉吧。”
裴镇看也没看她:“秦娘子自己用吧,不用管我。”
秦萱抿了抿唇,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大胆的在旁边坐下。
从秦萱动身便在一旁默默观察的何莲笙,此刻的表情有些微妙。
她好像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好巧兰霁就挨着何莲笙,瞧见了她的神情。
何莲笙眼神一动,两人目光对上,兰霁真诚的说:“信我,我懂你的感觉。”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这么说,但何莲笙还是忍不住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这时,秦萱的声音传了过来。
“其实我明白侯爷的意思,治军从严,方出精良。行军打仗不能儿戏,更不能耽于声色享受,若人人都沉迷酒肉享乐,久而久之,心思就杂了,没了军士的气魄与精神,又哪里能抵御强敌。”
秦萱用竹著拨弄着叶子盘里的炙肉,倏然一笑:“我们与殿下这种金贵之人,还真不是一路。”
“放下!快放下!”斜里忽然挤进一道语气夸张的声音,没等秦萱反应过来,手里的叶子盘已经被拿走。
何莲笙端着秦萱的肉,延续着夸张的语气和足以让周边皆闻声的音调:“秦娘子不愧是自小在军中打磨的铁娘子!竟能做到一边津津有味的进食,一边又出言谴责口腹之欲,可见意志之坚,能与举止分离,妙人啊!”
秦萱哪里听不出当中的讥讽,脸颊顿时烫红,愤然起身:“何妹妹,我没有招惹你,你何故说的这般难听?还是你觉得我说错了?行军打仗,难道不该从严从简吗?”
“你们安南都督府的作战宗旨与要义我是不太懂,但在我们原州,我所见的兵卒将士,无不是护大家而保小家,心中所求亦不过三餐不饥,家人康乐。所以他们才能拿起兵器去拼命。”
何莲笙笑笑:“我倒是不知,这再寻常的人欲和念想,竟成了秦娘子口中的穿肠毒药,碰一碰都要散了军心,还是你们安南军皆不从人欲,只奉虚无情操啊?连点念想都没有,你们干拼啊?”
“何莲笙!你针对我也就罢了,安南都督府岂是你能心口置喙的,你信不信……”
“吵够了吗?”裴镇猛然起身,气势拉开,瞬间如黑云压顶,连秦萱都被震慑到了。
“侯、侯爷……”
秦敏见状,连忙咽下口中食物,三步并做两步赶来,拉过秦萱一阵赔礼。
兰霁也过来,不动声色的护在何莲笙身前,即是怕她被秦萱反扑,也是怕她趁兴再来。
一旁,无论是士兵还是随行官员,无一不作转眼移目之态,实则耳朵都快拉到人跟前去了。
而真正远离是非之外的树荫下,李星娆懒懒倚在座中,摇扇轻笑:“我说什么来着,别自作多情,你一番好意,别人未必能领。”
公主哪里会在意这些人吃得好不好,又不是她的人。
不过是姜珣替她拿了这个主意。
李星娆没阻止他,却道:“打个赌啊,这饭分出去,可不安宁。”
姜珣坦然应下。
果然,才吃一半就吵起来了。
公主完胜。
姜珣眸光轻垂,看着伸到面前的手掌。
长宁公主,拥有一双极漂亮的手,白皙纤长,百看不厌。
而此刻,这只漂亮的手,是来讨赌资的。
姜珣怅然一笑,将腰间的钱袋摘下,双手奉上。
李星娆拿过他的钱袋,很是开心的点了点数。
忽然,那头传来何莲笙的惊呼,李星娆转头看去,就见兰霁神色匆忙的将披风披在了何莲笙身上。
何莲笙脸色难看,倒是她刚才数落过的秦萱,面色得意带笑,分明在看好戏。
很快,何莲笙被送到了马车上,秦萱也被秦敏强力拽走。
裴镇往看热闹的男人堆里扫了一眼,手下士兵无不噤声垂眼,随行官员也都装作无事发生。
“去看看。”
姜珣如今已习惯了公主的差遣,应声而去,结果还没靠近何莲笙所在的马车,就被探头出来的兰霁摆手驱赶。
姜珣错愕而归,还没开口解释,公主已面露了然。
这次,她亲自过去了。
“你说你,也不是来一回两回了,这种事也能忘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