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潇随口问:“我记得你以前不信世上有怪物的,怎么会相信神的存在?”
“我那时没见过怪物,但一直听得到神说话。”
小孩认真的语气远比刚才的猫头鹰刺激大,褚潇忙转头:“你听得到神说话?”
变故比疑问来得更快,杜缘搂在她腰间的双手突然脱力松开,整个人失衡下跌。
褚潇扑了个空,急忙飞身追赶,在半空中抓住他的左手腕,抱着他稳稳落在地面上。
四周漆黑,如同身在瓮中,她忙催动法术,用风力分开头顶的枝丫引下些许天光。
身边盘踞着无数粗壮的巨蟒,细看是交错纵横的树根和老藤,一些小黑影迅速掩没在树洞石缝间,大约是出来觅食的地鼠和昆虫。
她确认环境安全,低头抬起杜缘的下巴,只见他鼻底挂着一行黑色的液体,已经失去意识。
“小缘,小缘!”
摇晃加呼唤都不起作用,检查心跳脉搏又没有异常,突然鼻血狂流和深度昏迷来得格外蹊跷。
吱吱驮着杜太太降落到她身旁,褚潇让它分辨,吱吱在杜缘脸上嗅来嗅去,也不得其解。
“他是不是中邪了?”
“不会的,他的能量很纯净,像我这样的恶灵都不能伤害他。”
“比你厉害的呢?”
“要是附近有这种恶灵我不会感觉不到。”
不是犯病,也不是中邪,那总得有个理由吧。
褚潇和吱吱分别以各自的专业对杜缘做了细致检查,吱吱得出一种推测:“他的意识可能被什么力量封闭起来了。”
“是堕神吗?”
褚潇已认定答案,使用疑问句是想争取一点侥幸。
不用想也知道阿达尔正在监视他们,杜缘刚才说能听到神的声音,莫非……
下结论还太草率,小孩子的话哪能全信。
她替杜缘摸去鼻血,抱着他骑上吱吱的背。
“不能呆在这儿,快到那块林地去。”
出路都被封锁了,去兰焕曾到过的地点也许能联系上他。
吱吱重新驮起三人提速抵达目的地。
褚潇环顾地貌,此间的树枝经过大幅修剪,地面能见度比别处高,空气也不那么潮湿腥臭,一块长条形的巨石被劈成三截,摆成品字型立于空地中央,也是兰焕的手笔。
吱吱讲解:“这是除秽的法阵,这地方以前肯定进行过邪恶的仪式。”
褚潇了然:“兰焕正在追查杜庆轩的下落,这儿多半是杜庆轩举行人祭的祭场。”
吱吱依据她的推测四处侦查,停在一棵五人合抱不交的大槐树下。
“这地底埋了很多尸体,最浅深度超过六米。”
它学蚯蚓钻地,一头扎进地面,上上下下拱了七八个来回,地底的泥土被翻动上来,当中夹杂着许多髑髅和人体骸骨。
从遗骨的腐烂程度判断,死者们的遇害时间至少在十五年以前。
“是杜庆轩刚接手龙德集团那会儿设立的祭场吧,亏他能找到这么多人牲。”
褚潇蹲在泥堆前检查尸骨,经过粗暴发掘,尸体都散碎了,很多骨头上留有锐器切割的痕迹,证明掩埋前就遭到了肢解,这酷刑还极有可能是在他们活着时进行的。
考古学家证实商朝人习惯虐杀人牲,认为人牲的惨叫是向神明展示祭品质量的重要标志,叫声凄厉响亮,表明人牲精壮鲜美,更能取悦神明。
《易经》中“扬于王庭,孚号有厉”一句正是描述商都王宫举行的用俘虏做牺牲的人祭仪式。
三千多年前的血腥惨景曾于十数年前重现于此,献祭者的暴行并非出于愚昧,实是利欲导致的丧心病狂。
褚潇本质和恶灵相仿,假如有人肯搞血祭仪式供她观赏,她也乐意打赏组织者。所以怨恨杜庆轩,却不批判他这种行为,看过几块人骨,捡起一片镶在近处的龟甲。
“吱吱,你来看这上面的卜辞是什么意思啊?”
龟甲上留着几个高温烧出的小孔,分别延伸出几道裂痕。附近的空白处刻着一些甲骨文,吱吱瞅了瞅,说:“丁卯年癸巳日庚子时册十六人,意思是十五年前农历四月十七日晚上12点——2点之前活活肢解了十六个人。”
“这些人牲还真是被活拆的啊,场面肯定很带劲。”
褚潇随手将龟甲扔向脑后,起身想试试能不能和兰焕取得联系。
吱吱忽然提醒:“褚潇,那女人醒了。”
她回头看见躺在那边空地上的杜太太没事人似的站在近处,已弯腰捡起她丢弃的龟甲,又从外套衣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事物,指缝里随即射出一束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