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帝王难得的功业！
祖寿成今年刚好五十岁，这个年纪在百姓中已然算是老年，但对于帝王来说，才堪堪壮年而已。
此刻祖寿成坐在案前看着王富贵的折子，身边站着伺候他一辈子的老太监刘怀。
“天工监改性子了。”祖寿成突然笑了笑，“朕记得这一任天工监，王富贵喜欢钻研史学，莫墨好文章，张白枫和陈小姐喜杂学，老李则独爱医；怎么会上了封折子，想研究江湖武林的杂耍功夫了？”
“白天天工监进了一个人。”刘怀适时提醒道，“是从武科举推荐来的----”
“就那个自称会飞的？”祖寿成爽朗笑道，“依朕看，不过是鬼把戏罢了。武功到底是个小道，不值得深究。刘怀，朕问你，这朝廷社稷，为何要有文科举武科举？”
“自然是为朝廷选拔良才。”刘怀道。
“那文章写得好的，做官便好？那武功高的，便会打仗？”祖寿成又问。
“这----”
“等哪天朕改了这科举。”祖寿成笑道，“文科举不考什么写文章了，改考声乐，嗓子好会唱戏的便可以做官；武科举也不比武功了，改考杀猪宰羊，谁杀得好便可去做将军。你觉得这样一来，这天下会不会乱？”
“老奴不懂。”刘怀道。
“不懂便是懂了。”祖寿成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想到了另一件事，“烟凝可进宫了？”
“进了，田大亲自带回来的。”刘怀迟钝了半刻，又道，“很听话。”
“那么又是谁不听话呢？”祖寿成笑问。
“皇上恕罪，老奴多嘴了。”刘怀忙道。
“此事若是传扬出去，这天下人又要笑朕是那好色之君了。”祖寿成道，“湘琴近来在天工监可好？”
“终日编书。”刘怀道。
“想来你心里所想的不听话之人便是湘琴了。”祖寿成笑着摇了摇头，“当年朕见她文才姿色皆属上等，原想抬举她，可她把那儿女私情看得太重，反而没了这个福分。她与那蒋秀才一心想着厮守，朕不过是教他们道理而已。等到湘琴在宫中逐渐老去，那蒋秀才一生考不中白发苍苍的时候，这二人才会知道，儿女私情多么可笑，那时他们便懂朕当时是多么抬举他们，也就悔不该当初了。”
“陛下所言极是。”刘怀道。
“烟凝进宫，不给名分，但要重赏。”祖寿成又道，“让后宫外戚去斗她，她若活得下来，自有她的本事，朕再册封她；她若活不下来，也算让后宫的势力做了些无意义的事情。后宫该多做些无意义的事情，省得他们整天琢磨着扶哪个皇子站哪个墙头。”
“陛下英明。”刘怀道。
“近日众皇子都在做什么？”
“闻岚皇子派手下去了趟天工监。”
“哦？”祖寿成皱了皱眉头，“去做什么？”
“他把赐给他的荔枝都赠给王富贵等人了。”
“也就这点小心术了。”祖寿成摇摇头，“可曾说了什么？”
“皇子说---天工监诸位其实才是我大行王朝最有才干之人。有才干之人却只能终日读书写文穷理，难免屈才。过两日待他闲暇，会过来向诸位请教学问！”刘怀说得，跟四皇子闻岚给王富贵的话，一字不差。
“哼！不堪大用的东西！”祖寿成冷笑道，“若是帝王之道仅是收买人心，那皇帝也太好当了。”
这话刘怀就不敢答了。
“他说天工监是王朝最有才干的人，这话对吗？”祖寿成考起了刘怀。
“老奴以为，才干也分什么才干。”刘怀道，“若是学问知识，那天工监自然是首屈一指。可若是为官行政、带兵打仗这种正事，还是朝内大臣将军高明。若说江山社稷、定国安邦，自然是非陛下莫属。”
“好话都让你讲了。”祖寿成笑道，“这天底下读书人无非是想做官而已。但天工监是个清苦的差事，进去了，这辈子也就做不了官了。可是你看看，天工监里的状元榜眼还少吗？读书人总是满口的谎话，骗人骗己。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以为读好了书，中了状元便可以治国平天下了。却未曾想皇恩浩荡，中了状元，朕也可以让你去编一辈子的书。中不了状元，朕也可以栽培你到位极人臣。圣人当年也是想当官却没得当，最后只能编书，凭什么你读了圣人书便编不得书了？”
“皇上所言极是。”
“天工监都是些硬骨头，有傲气。看似朕随心所选，实际上谁能明白朕的苦心呢？硬骨头有傲气之人，遇事往往只记得圣人道理，记得社稷百姓，却不记得朕，如何能做官呢？”祖寿成道，“他们自然是些满腹经纶的有才之人，但同时也能警醒朝中百官：比你们有才干得多的人，也在编书而已。你们这些人就别想着恃才傲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