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师走了?去哪儿了?”王梓白接过CD。
“调到杭州少年宫去了。说这边不适合他。”柯羽说,“这边的演出机会都是以民族舞为主,古典都很少,街舞和拉丁几乎没有。”
王梓白像嗓子塞着馒头,咽不下去咳不出来。
“这个圈子看着光鲜亮丽,其实啊……”柯羽没说完,改了话题,“崔老师让我跟你说,这些都是他课堂上用过的音乐,都是一些国外的HIPPOP的音乐,这边买不到。说你是他教过的学生里面最有天赋也最认真的一个,把这些CD留给你,希望你能继续学下去。”
王梓白:“他都离开首府了,我上哪儿学去?”
柯羽:“那倒是,这个市里所有舞蹈培训班,我都问过,没有街舞。去年暑假我每天都跟着他练习,也是我练舞以来最开心的暑假,长功也最多。我上过这么多舞蹈老师的课,哪个不是非打即骂的。等我暑假再回少年宫,张老师都惊讶死了,跟以前不认识我似的。每次课都让我在第一排中间。”
王梓白:“是吗?还骂你们?我以为舞蹈老师都美美地,说话温温柔柔的。”
柯羽:“才不是,比如让你做兰花指,用力太多说你的手像鸡爪子,粪叉子。用力不够说你的手跟泡了一天的烂面条子一样。还有的拿个小竹棍,做不对就抽下去。”
王梓白惊讶地看着柯羽,似乎她在撒谎。
柯羽:“崔老师跟他们都不一样。不过,我妈妈说,每个人跟每个人的缘分都是有限的,缘分尽了,自然就散了。相聚时,开心的珍惜。离别时,顺其自然。缘分没尽,还会再见的。”
王梓白似懂不懂地点点头,“哎,还街舞呢,就连这CD我都没东西听。”
柯羽眨了眨眼睛说:“樊笑刚缠着他妈给他买了一个随身听,放CD的那种,SONY的。上周给我宿舍打电话的时候,显摆半天。”
王梓白明白她的意思,只是问:“你上艺校以后没再回过家?”
“那不是我家。十岁那年,我妈妈去世以后,我就没有家。”
柯羽从不认为那是自己家,陌生而且不常在家的秦楚和皮笑肉不笑樊静住的地方不是自己家。自己家仍然是和妈妈柯嘉芢住的那个房子,有着落地的大镜子,有几株细瘦的君子兰,虽然从没开过花。有素净的窗帘,有柯嘉芢的身影,有柯嘉芢的声音,有每天早上练功的钢琴曲,和每天中午的酱油鸡蛋羹拌米饭。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又绕着操场走了好几圈。
柯羽说:“还跟我去食堂吃饭吧?”
王梓白:“好。干爹还说让我请你去家里吃饭呢。”
柯羽:“我去干嘛?多尴尬。他们对你好就行了。”
王梓白:“对我很好。我现在住干爹家,我也不想回自己家了。压抑。”
柯羽:“嗯,我住校以后也没回过家,那不是我家,回不回去没什么意思。那你也不上学了?”
王梓白:“不知道,我也没想好。”
王梓白回到别墅的时候,晚上十点多。张姨在自己房间看电视,听见王梓进门便迎出来。
“是王梓吗?回来了?”
“嗯,张姨。”
“你今天晚上先睡三楼小黑少爷的房间。楼下房间今天实在来不及了。楼上卫生间什么都有,你用就行了。来,拿着你的牙刷和毛巾,上去吧。上楼的时候轻一点,你干爹在书房呢。不要吵他了。”
“嗯,知道了。”王梓白说着就往楼上走。
张姨叫住他:“等一下,把你的臭鞋子放后门外边去。”
王梓白尴尬的从前门把鞋子拎到后门的外面,后门打开是车库。王梓白把鞋子顺着门边放好。
小黑哥的房间,王梓白以前上来过几次。那台大型街机是王梓白最最最羡慕的东西,他觉得小黑哥应该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每次他俩都玩到张姨上来催到第三遍,才恋恋不舍地关掉游戏机下楼吃饭。
今天站在屋里,他想不明白,小黑哥自己拥有一台街机为什么还要去外面脏兮兮的游戏厅里玩。小黑哥根本不缺钱,为什么还找那些小孩子“借钱”。
这是王梓白的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这个屋子,一张大书桌、白色转椅、双人床、两个单人沙发、一排大衣柜、卫生间。
窗外已经全黑了,小花园的灯也关了,花草早已没有任何生机。
王梓白洗了澡,躺倒滑溜溜软绵绵的床上,怎么都睡不着。他把整张床每个角落都躺了一遍,就是找不到舒服的地方。把四个枕头各种组合,怎么都不对。折腾了半宿。
最终,王梓白把被子拽下来,在床边上羊毛地毯上才终于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