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仪一脸茫然:“她刚刚是不是要打你?”
“打你妈。”陈宏扭着人耳朵把人拎下楼,“你他妈吓死我了。”
“那她跟你说什么呢?”贺仪捂着耳朵龇牙咧嘴,“她是不是也想回家?”
“这话不许再说第二遍。”陈宏冷着脸道,“刚刚听到的话你敢说出去我揍死你。”
“……”
不用他叮嘱贺仪也不会往外说,这话被王力听到,他们都没好果子吃,贺仪才不说。
第二天早上陈宏不送饭了,王力打发贺仪去。
贺仪之前都是只管小孩。他怕女人,每次来的女人都又哭又闹又抓又挠,四眼说她们有疯病,让他离她们远点,久而久之贺仪就开始害怕这些女人了。
他捏着钥匙打开门,又拽下门口的铁链。
女人正缩在笼子里,她梳洗干净了倒是不怎么吓人,缩在笼子的一角。见来的就是个小孩,上上下下打量着贺仪。
“怎么今天就你一个人?”女人开口。她的声音很好听,长得也白白净净的。
这让贺仪笃定她属于那种“没有疯病的女人”,壮了壮胆子,质问道:“你昨天是不是欺负宏哥了?”
“欺负?”女人似笑非笑,“我倒是想。”
她说话的时候盯着贺仪手里的钥匙,但贺仪手里只有屋门钥匙,没有笼子的钥匙。
女人叹了口气,眼神迷茫道:“你多大了?”
“七岁,我叫贺仪,你呢?”
“我叫张蝶生,二十七岁。”女人指了指锁,“能给我打开吗?”
“力哥没给我钥匙。”贺仪说,“你跑了他得打死我。”
张蝶生似笑非笑:“还挺机灵,你爸爸妈妈呢?”
贺仪眼神迷茫,他常常从那些小孩们嘴里听见“爸爸妈妈”,但他不知道什么是“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像某种和家联系在一起的贵重东西,每个小孩家里都有一个,但他没有。
“那你也是被他们拐来的?”张蝶生问。
贺仪还是不明白什么意思。
“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好几天了。”贺仪蹲下身,把饭给她放在笼子边上,但这种行为让他感觉自己像在喂牲口。
他忽然有些愧疚,放下饭赶紧站起身来,再也不低头往下看了。
“我是问你跟他们待在一起多久了?”张蝶生问完看贺仪也没什么反应,干脆换了个说法:“你想不想找你爸爸妈妈?”
“我没有爸爸妈妈。”贺仪说。
“有,每个人都有爸爸妈妈。”张蝶生笃定道,“他们是不是经常打你?”
贺仪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赶紧把手臂上的疤藏了藏,用力摇头。
张蝶生抓住笼子的铁栏杆说:“我能帮你找到你爸爸妈妈……你们这里有电话吗?座机什么的。”
贺仪想了想:“好像有。”
张蝶生情绪忽然有些激动,她站起身,但笼子不足以让她直立,只能半弓着身子,这让贺仪从他的角度看上去,张蝶生更像是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兽类,弓腰的姿势显得她压迫感极强。
她伸手拽住贺仪胳膊:“那你能拿到电话吗?”
贺仪吓得赶紧扯回手臂,摇着头直向后退:“我得走了。”
“回来,你不想找爸爸妈妈了吗?我能帮你找到你爸爸妈妈,找到爸爸妈妈你就不用天天挨打受委屈了!”
“我得走了……”
贺仪踮脚打开大门——
门开的一瞬间,他猛地一个激灵。
走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个人!
四眼靠在走廊栏杆上抽烟,他低头觑着眼看贺仪,面无表情。
第6章 不要和疯女人说话
“四……四眼哥。”贺仪不知道四眼听到了什么,他整个人都被吓得脸色煞白。
四眼冷着脸,摁住贺仪的头,另一只手把烟灰弹了弹。
他没说话,也没动手,沉吟了一小会。
贺仪自知自己犯了错——和疯女人说话是大忌,更何况是说“爸爸妈妈”“回家”这类话题。
之前他和小孩们说这个的时候被王力听到了,差点被打脱一层皮。
四眼沉默的这一小会让贺仪感觉有一辈子那么长,使劲闭着眼缩着脖子等待惩罚。
贺仪记得他上次看到四眼生气,就把烟头直接烫到了一个男人脸上,猩红的火星子滋啦滋啦,烫的那个男人哭着就尿了裤子!
他被吓得闭着眼一个劲地哆嗦,大气都不敢出,梗得脖子都酸了,额头冒了一层汗。
良久,他听到四眼问:“那女人碰你了吗?”
贺仪睁开眼,但身体仍然不敢放松,怯生生抬头。
“我跟你说过没有?”四眼像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终于叹了口气,松开贺仪的头,柔声道,“这些女人得了疯病,让疯女人碰过的人都会变成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