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大张旗鼓,没人会记错他的生日。
除非是……以前的朋友。
贺仪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拨了过去,但那边居然是某电子产品的客服,他们问什么时候取货。
像骚扰电话,更像恶作剧,搞不好是诈骗团伙。
贺仪没等人说完就挂了。
他在网站上挂了张蝶生的信息,可他翻遍了以前的相册,居然没有拍过一张张蝶生的照片。
反而在某个古老的社交软件的相册里翻到两张……和陈宏的合照。
是用手机拍的纸质照片,像素模糊,看背景像在游乐园里。
其中一张也许是洗照片的时候不小心洗坏了,头顶的天空上有一条土橘色的印子,给这幅画面凭空添了几分年代的威压感。
好像里面的人都被这片厚重的土橘色闷罩住了,笑容也变得奇怪起来。看着就不舒服。
但即便不舒服他还是看了很久,看着看着仿佛和照片里的人同频了。他又在想为什么和陈宏在一起还会露出那种笑。
那种幸福的有些局促地笑。
贺仪想不通,他忘了很多事。
回忆起来并不轻松,甚至会出现心跳加速的窒息感。他看到陈宏的脸,时间长了就忍不住害怕,哪怕用那么模糊的像素拍出来,他都能遭受到莫大的悲伤。好像跟这人之前有过什么巨大的拉扯,给他心脏造成过某种致命冲击。
心脏又疼了,有那么一瞬间贺仪觉得自己的屋子像是一间小小的壳子,他感到了深深的渺茫与无助。
他不得不停止回忆。
但关于陈宏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他皱着眉,利索地点了删除,删掉照片,又去健身厅运动了好一会儿,才将那种心慌的感觉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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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荣海开始学心理课程,他一直想让贺仪再做一次鉴定,因为他和颜念一致觉得儿子没病,只是创伤后应激造成的短期失忆,毕竟贺仪的行为和常人无异。
但基于贺仪之前有过故意伤人行为,这件事又变得棘手起来。
颜念向贺仪打听以前的事,想开导开导。可每次贺仪都顾左右而言他,要么就是实在想不起来了。
屡屡问不到什么信息,又怕惹得贺仪不耐烦,她只得放弃。
有一天李丘忽然给贺仪打电话,好长时间不联系了,贺仪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
但李丘还是话痨似的客套了一番,最后才说:“最近联系上陈宏家里了。”
“什么家里?”
李丘解释道:“他和你一样,也是小时候被拐的。这次联系到亲人了。”
贺仪点头,记得好像有这回事,但他不明白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只是跟人淡淡地客套。
“你要不回来一趟?看把他的骨灰带回去还是怎么安置。”
贺仪眼皮轻轻一跳:“什么骨灰?”
“陈宏死了。”
李丘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似乎是在等他的反应。
贺仪确实惊了一下,顺着话题问:“怎么死的?”
“去年出狱之后过了段时间,被人发现死在出租屋里了。”李丘说,“自杀。”
本来这事儿轮不到李丘管,但当时在网上登记信息的时候,他把陈宏和贺仪的身份信息都挂了上去。
于是对方打电话都是先联系到他。
于理,他只需要和家人对接好了就行,可又觉得即使把这件事告诉贺仪也没什么。思来想去就打了这个电话。
陈宏当时死的时候他没通知贺仪。
这两个人在法律上没有过任何关联,李丘当时觉得没必要,而且摸不准贺仪的病情。
可这事在心里渐渐像积了块疙瘩,好像不说出来不行。
这次干脆借着由头就一并说了。
但也只囫囵说了个大概,没敢细说。
陈宏出狱之后他去见过几次,状态还可以,先是正正经经找了份工作,然后就开始打听贺仪的住处。
李丘有几次下班,都能看到陈宏穿着过时的夹克守在警局门口,见人就递烟:“李队,怎么说小贺也是我弟弟……”
一个男人,明明年纪比他还小,看上去却比他苍老得多。
李丘摸不准陈宏的心思,怕这人也有什么反社会人格,可又实在不堪其扰,只囫囵告诉他,贺仪找到了亲生父母,跟父母回家住了。冻不着饿不着,没人虐待,让他放心。
他当时实在不愿看见这个男人低三下四软巴巴的样子,急着走,不知道陈宏是什么反应。
后面的事他也不知道,大概又隔了半年才听说陈宏自杀的事。
陈宏一个人住,死后过了好长时间才被人发现,尸体都有些腐烂了。
贺仪查了查,基金会上更新的走失家庭重聚的名单上有陈宏的名字。
他原名就叫陈宏,父亲叫陈新平,母亲叫宋立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