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仪睁大眼睛,陈宏往他嘴里塞了条带鱼肉:“有刺就吐,别咽下去。”
贺仪小心地抿了好几遍,没刺,陈宏摘得很干净。
陈宏喂完饭又拿出温度计看,倒也没发烧,但贺仪就是死活不肯出门。
陈宏也没强制拽,一个人端着碗出去了,屋外正乱作一团。
四眼在门厅站着,他吩咐陈宏把张蝶生关回去:“最后一天了,也不能坏了规矩。”
陈宏锁门的时候向下瞥了一眼,四眼正在楼下看着他,看着他把张蝶生送回屋里,关上铁门。
铁杆外面是皎皎月光,陈宏磕上门锁,又挂上铁链,举起来朝四眼晃了晃。
贺仪又赖床了。
他起来的时候太阳升得老高,张蝶生那间屋子门大开着,阳光晒进去了。
王力在另一间屋子里数钱,他朝手心啐了口唾沫,来回撵那厚厚一叠。
张蝶生这女人漂亮,老旺也阔气,王力说不想脱手,老旺愿意花大价钱买。平常人家买媳妇也就花几千,王力直接出了一万二,比黄货还贵。
这事儿在附近几个村都传开了,老旺面上有光,王力也高兴,这说明他手里的货好,以后要价还能再往上提提。
贺仪慢吞吞走到厨房,以往王力又要揍他,但今天没有,他自己翻出半个馒头夹着咸菜条啃。
王力招呼几个男人出去喝酒,这次陈宏也去了,贺仪自己在家热了热昨晚的剩菜,喂给剩下的几个小孩。
约莫下午两三点,有个男的急匆匆跑到门口喊:“力哥!坏了,那娘们跑了!”
贺仪大脑猛地嗡了一下,他不确定地出去问:“谁跑了?”
“今上午送出去的那个,老旺哥家给了一万二的彩礼。你有力哥电话没?我得赶紧通知他呀!”
第8章 旧疤
张蝶生教贺仪写过“12345”,还告诉他打“110”,但贺仪并不知道王力的电话号码。
“等力哥回来我跟他说。”
“这哪儿能耽误啊……”那人又拨了个电话,问王力的电话号码,等了一会他就又拨了回去:“是是是,你去火车站,我带人去汽车站找……”
“你是不是叫小贺?力哥让你好好看着弟弟妹妹,别乱跑啊。”
那人临走前还叮嘱了一声,但贺仪大脑还是一片空白。那人说看着“弟弟妹妹”让他觉得别扭,好像他跟这些小孩有多熟一样。
可是现在明明不是纠结这些话的时候,但他又不知道该想什么,他觉得很烦,和小孩们待在一起觉得烦,自己躲在屋里更烦。
他刷完锅洗完碗,开始祈祷张蝶生已经坐上火车飞机了,去大城市,回她自己的家。
他希望张蝶生能报警,警察来了把王力枪毙了,他也能出去看看去大城市。
贺仪想着,心里又有了一些希望。他在家里等到深夜,等到四眼回来了,还从外面带了点烤羊肉串回来,几个小孩抢着吃。
贺仪心事重重,吃了两串就有些吃不下。
四眼一直盯着他,也不说话。贺仪被这目光看得发怵,但他硬着头皮又吃了好几串。
“贺仪。”
四眼点了根烟。他很少直呼他全名,贺仪放下肉串,大着眼睛直直地看着四眼。
“告诉四眼哥,张蝶生有没有跟你说过她要去哪儿?”
“没有。”
“她家是哪里的?”
贺仪摇摇头:“……我不知道。”
四眼没什么表情,猛嘬了口烟,烟燃下去大半截,贺仪睁着眼看着剩下那半截也慢慢燃完了。
“最后一次机会。”四眼说,“换了别人根本没这个机会,告诉四眼哥,她去哪儿了。”
“……”
贺仪是真的不知道,他耳朵里什么声音都听不清了,小孩们挣着吃烤肠,你推我搡,那些声音隔得远远的,好像被蒙上了一层膜,他整个人都被蒙了一层膜。
灯光照下来,照得他头顶一片眩晕,他的眼睛也花了,头上像被蒙着个厚袋子一样,几乎无法呼吸。
他以为四眼要把烟头摁在他脸上,要往死里收拾他一顿,但四眼转头就出去了。
这让他觉得恐慌,踉跄着追了几步:“四眼哥……”
没等他追出去,屋里闯进来了个人,是贺仪都没见过的生面孔。
他又看向门口喊了一声:“四眼哥!”
但随后男人用胶带把他的嘴缠上了。
贺仪被带到楼上张蝶生住的那间房,男人又用胶带绕着他的嘴巴缠了好几层,捆在房梁上。
屋子门窗大开,贺仪被捆得高高的,他能看到外面黑乎乎的臭水河,河面偶尔闪过几片银光。
他知道那个死了的小孩就被扔进了臭水河里。
男人提了个铁桶,桶里有水,泡着棍子,还泡着一把柳条,都有粗有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