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路消灭了一个又一个小国,进行了一次又一次令人发指的屠杀。
千年以降,鬼魂们仍然在沙漠上鸣唱着悲歌,似在缅怀那过往的时光。
蝴蝶消失不见时,我看见一个身着银衣的人影。
这人穿着古怪的长衫,长衫的式样与前清遗老惯常穿的不尽相同。我并没有什么历史常识,更不知这样的衣服应该是属于哪朝哪代。也许是明朝,或者更早吧!
总之,在西风渐盛的民国,已经没有人再穿这样的衣服了。
那人长着一头漆黑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他似听见了我的脚步声,回过头来冲着我微微一笑。
我错愕,是一个英俊的年青人。
我并非不曾见过英俊的男子,只是这个男子无论衣着或者发型都是如此奇特。他更像是戏里的人,或者是画上的假人。
我张口结舌地看着他,连问你是谁都忘记了。
他却似早便知道我的来历,微笑道:“慕雪,你是叫慕雪吗?”
我下意识地点头,他笑,“我等了你六百五十年了。本已经绝望,却终于又见到你。”
六百五十年?六百五十年前是什么朝代?没有人可以活六百五十年,除非他是个妖怪。
但奇怪的是,我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似乎这人真与我相识已久,如同前世老友般地熟悉。
“你等我做什么?”
他指着西方:“我想带你去高昌。”
他所指的方向便是高昌遗址的方向,只是我却不懂为什么要跟着他去那里?
“那有四十里地呢!我可走不到。”我找着借口。
“没关系,我可以背着你飞过去。”他说。
“你会飞?”我好奇地问。
他笑,“当然,在你们人的眼中,我是妖魔,当然会飞。”
他毫不讳言地说出他的身份,他是妖魔,我却更加不知恐惧。
身后传来丫环呼喊的声音:“小姐!小姐!天色晚了,要回家了。”
我回头答应着,“我要走了。”
他却有些急切,“跟我去高昌吧!”
我摇了摇头:“我不想去,听说那是一个可怕的地方。”
我蹦蹦跳跳地向来路行去,完全没有想过,他既然是妖魔,应该可以不废吹灰之力地将我劫持至高昌。但奇的是,我既没有这样想,他似也从来不曾生出过这种念头。
他在我身后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我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似在说一个远古的故事,那个传说中的民族,如今已经退居塞外。
当我回到县政府门前时,他忽然拉住我:“有一样东西,原本是你的。”
他伸出手,手中拈着一个小小的玉佩。玉佩是雕成俊马奔腾的形状,看模样已经是几百年的古玉。
他将玉佩放入我的手心,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也许有一天,你会想起它。”
他飘然而去,留下我怔怔发呆。这玉,在哪里,见过?
自那一天起,只要离开县政府的大门,我便能够见到他的身影。他总是站在街对面等我,一见我出来,脸上便露出温柔的笑容。
然后我们便漫无边际的闲逛,吃遍吐鲁番街上所有卖食品的摊子。我曾经以为他是因爱我才如此待我,后来我才明白,原来并非如是。
但我却不由自主地爱上了他。
我只是一个没有见过什么男人的少女。在吐鲁番这个地方,见得更多的便是那些略有些粗野的维族人。经过此地的汉人,大多是做生意的行商或者是在中原无处立足的苦力。如同他这般带着江南气息的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
他见识很渊博,通晓古今,且会得许多能使女子倾心的雕虫小技。他可以吹一手好笛子,又写很好的字,唐诗宋词倒背如流。像他这样的人,似乎便是为了迷惑少女而生。
他固执地问我:“跟我去高昌吧!”
他问得越多,我便觉得越奇怪,为何那么想去高昌?那只是沙漠中一处断壁残垣的遗址罢了。
大雪快要降下的时候,吐鲁番城中开始出现离奇死去的人们。这些人全身没有伤口,只是在脖颈之上,有四个很细小的伤痕。每个死去的人都现出奇异的浮肿,肿大得看不出本来面目,人们说,他们是失尽了鲜血而死的。
每天早上,都会有人抬着尸体来到县政府门前。我的父亲却无能为力,他是文官出身,即不是特别有才干,也不是特别会阿谀奉承,不过是想风平浪静地度过为官生涯,然后无惊无险地告老还乡。尸体越来越多,在几经调查都一无所获后,妖孽横行的说法开始在城中流传。
对于这些事情,我并不在意,仍然继续着每日的冶游,也仍然沉醉于那名男子的气宇不凡,我想我是真的爱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