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流华记(出书版)(42)

一顾盼间,低下的观众纷纷倒吸了口冷气,恨不能我立刻便死在霜飞的剑下。

每一出戏中,霜飞都是主角,我就是为霜飞配戏的那个相反的角色。每个故事都是一样的,有一个主角就必须有许多人众星捧月般地陪衬着她,否则如何能突出主角的美丽善良勤劳勇敢和反面第一号的凶残恐怖恶心卑劣?

我的角色可谓意义深长,若不是因为我,霜飞也不会那么受人喜爱。

我甩着水袖满场游走,霜飞紧追不放。按照剧情描述,我在走了几圈之后,便要被她追上,然后很难看地“死”在她的宝剑之下,再次成全她的美侠女之名。

我也正打算这样做,便在此时,茶馆里的灯火忽然一黯。

所谓之一黯,并非是熄灭,就是莫名其妙地灯火一黯。灯光的亮度在瞬间减少了一半,整个茶馆都变得莫名的昏暗。

我下意识地停住脚步,侠女霜飞也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说起来我们两人还真不够专业,据说有敬业精神的人,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也会继续把戏唱下去。

我才停住脚步就看见台下的观众一起指着天花板:“看那边,看那边。”抬起头,一个和我几乎一模一样的人从天花板上飞了下来。所谓之一模一样,便是她也穿着一身白衣,长长的水袖一直拖到脚后跟。面如白垩,比我还白上三分。脸上除了眼珠之外,再也没有一丝别的颜色。

她的头发亦如同我一样披散着,没有一点装束。

观众齐声欢呼:“又来了一个女鬼。”

我与霜飞面面相觑,这绝对不会是出于戏班的安排。

那女鬼飞到舞台之上,停在我和霜飞的中间。此时霜飞手持宝剑,英气逼人,我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另一个女鬼看看我,又看看霜飞,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那只手上指甲尖如利剑,长得令人乍舌。她一把抓住霜飞手中那把中看不中用的剑,轻轻一扭,那剑便立刻被扭成了麻花。

霜飞吃惊地看着仍然持在手中那把变形的剑,那剑虽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但至少也是钢铁所制,居然被人用血肉之躯扭成废铁。

那一瞬间,我们两个人的心里同时产生了一个想法,这个从天而降的“女鬼”只怕真是个女鬼。

这念头一产生,霜飞立刻尖叫一声,向着台下落荒而逃。她可从来不曾如此狼狈过,在舞台上,一向是她把别人追得落荒而逃。

那女鬼磔磔地怪笑着,转头望向我。我没有落荒而逃,并不是我不想,事实上,我已经腿脚发软,失去了跑的力气。

她逼视着我,一步一步向我走过来。那张白垩般的脸离我越来越近,几乎便要贴在我这张白垩般的脸上。

我张大了嘴,想要尖叫,但喉头格格做响,就是发不出声音。但我忽然发现一件事情,那个女鬼,也许并不真是一个女鬼,当她的脸与我近在咫尺之时,我明显感觉到从她嘴里喷出的臭气。

那气息中人欲呕,若我不是被她吓得失魂,只怕早已经批评她太不讲卫生了。其时牙粉早已经流行中国,就算是我们这些四处流浪的江湖艺人,也都会每天刷牙两次。

她直直地伸出两只手,搭在我的脖子上。那种情形绝不陌生,据说刚从坟地里爬出来的僵尸都是这样对待自己颇为钟情想要拉他们入地下做伴的人。

我们两个面面相觑,打扮完全一致,至于相貌是否一致便无从知晓,任何一个人的脸被画成这样,看起来都是差不多的。整个茶馆之中鸦雀无声,台下的观众看得聚精会神,没有一个人逃走,他们不会白痴地认为这个女鬼也是我们戏班的一员吧?

我可不是一个胆大的人,事实上我一直胆小如鼠。看见一只蟑螂都会大惊小怪地尖叫半天,更何况是被一个不明来历的女鬼掐住了脖子。

完了完了,谁来救救我。

我的念头还没转完,一个人影闪电般地自后台飞掠上来。那人身着一件侧缝开到大腿根的深蓝旗袍,旗袍上用金线盘着凤凰图案,一头蓬松的卷发上别着两根亮晶晶的发夹。

她每次出现,总是艳光照人,若她不是我们的班主,自己愿意上台唱戏,只怕就没有霜飞混的地方了。

不过她的旗袍的侧缝实在是开得太高,一行动间,整条白晰的大腿便跃然眼底。我明显听到下面观众倒吸冷气的声音,如此大饱眼福的机会,也是千载难逢。

她一到我的身边,便抓住那个女鬼的双手,轻轻一抬,便将她的手自我的脖子上分离开来。然后另一只手拉住我的衣服向后一拖,我便被她拖得踉踉跄跄地退出几步,几乎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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