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惊雷划过天际,将他的不堪和屈辱呈现。他的胸腔不住地起伏,喉间滚动的尽是痛楚。
八年前他想不通,八年后他依然想不通。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整整八年。
八年的每一个失眠的深夜、每一次躺在东巷小破屋的木板床上、每一次想起苏霓儿,他都会反复问自己、不甘心地问自己。
她为何要这般待他?为何?!
“为何?”苏霓儿笑着,“国辅大人不是让你杀我么?我为何要对杀我的人手下留情?”
说来真是可笑。
她虽是恨透了陆卫青,但那也是入宫以后的陆卫青。
在入宫以前,陆卫青待她极好,即便后来两人闹得如此不堪,她亦讲不出陆卫青入宫前的半句不是,甚至天真地认为两人青梅竹马、福祸相依。
直到重生后,她才渐渐看清,她和陆卫青的相遇确是偶然,可偶然过后的相处,是陆卫青的步步为营。
只怪她眼瞎,没有一开始就看透国辅大人的算计。
苏霓儿甚是无所谓地侃侃而谈,陆卫青却轻易地捕捉到她眸底的闪躲。
陆卫青:“胡扯!若是你当时真在意,就不会在我摔下无回山、半死不活的时候,拿神仙草救我!”
陆卫青将苏霓儿紧紧地圈住,挡住她面前所有的光线,捉了她小巧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
那双水泠泠的眼睛,破碎迷离,除了怨恨,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言语的痛楚。
他将她的下巴捏得生疼。
他直直地盯着她,似要望进她的灵魂、看透她惶恐不安的内心。
“我确有任务在身,可我从未伤害你,且三番五次救你。你不是不知道,你清楚得很!”
“我明明可以把玉抢回来,是怜悯让我对你一再容忍。你利用我的怜悯伤害我,可你自己时常痛苦!”
“你为何要如此?你分明恨我、分明在报复我,和国辅大人无关!”
一句“报复”,几乎击碎了苏霓儿所有的防备。
对,她在报复他、毫无底线地报复他!
可他永远不会知道事件的真相,永远啊!
她身上故意张开的尖刺,没有预兆的,全部缩了回来。
她不再尖锐、不再拿过去的伤痛羞辱他、不再要强地伪装自己毫不在意,如同一个被抽了灵魂的玉娃娃,空洞极了。
她蒙着靡丽霏雾的美目不住地滴出水来,明亮的瞳里渗满了无助和绝望,面对他的质问,她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只痛苦地回应。
“有些恨,没有理由!”
“有!”陆卫青不信,“一定有!”
苏霓儿哭得更凶了,悲伤地侧目不愿瞧他。
她说不出话,无声地落着泪,瘫软着缩下去,被他强势地箍在怀里。
结实宽厚的胸膛,是她曾经那么贪恋的怀抱,却也是她一再想要逃离的噩梦!
然而,此刻的陆卫青,近乎魔障般想要一个答案。
他颤抖着与她额头相抵,那双略带老茧的手拂过她梨花带雨的脸,细细地摩挲他掌下的每一寸肌肤,停在她凄凄轻颤的长睫上。
他拭去她眼尾的泪珠,用一种近乎哽咽的语气说话。
“给我个理由。给我个理由让我原谅你!”
他痛恨了她整整八年,在离别的岁月里,每一日都发疯似地想要找到她。
他恨不能把她踩在脚下,磋磨她、报复她、痛斥她!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撕裂她,同样迫不及待地想要原谅她!!!
他疯了,从得知缨儿就是苏霓儿的那一刻起,彻底地疯了!
院子里狂风肆起,将半掩的雕花窗吹得吱吱响、将书桌上的笔墨纸砚吹得到处乱飞,却吹不散苏霓儿两世的执着。
“原谅?”苏霓儿笑了。
似听到天大的笑话般,她用一种可悲的眼神盯着陆卫青瞧,然后从陆卫青的怀里挣扎开,歇斯底里地对他说。
“你应该问我,问我要不要原谅你!”
电闪雷鸣下,是苏霓儿执着又悲怆的坚持、是苏霓儿积攒了两世的怨恨、是苏霓儿第一次当着他的面发泄心中的怒火。
她委屈、她痛苦、她不甘!
她恨!!!
她可笑地望着他,那张娇艳动人的容颜映照出几分扭曲来。
“陆卫青,我不需要你的原谅,也绝不会原谅你!”
这句话,近乎将一颗跳跃鲜活的心恨恨地踩在脚下碾磨。
这颗心,封锁孤寂了十八年,从不曾为谁敞开过、从不曾为谁在意过、更不曾为谁欢喜过!
如今却被她肆无忌惮地揉I捏、玩I弄、残忍地抛弃在荒野!
他气极,面对连连后退、想要逃离的她几乎失去理智,一把将她捞入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