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他扬起唇角,根根分明的眼睫毛有淡淡的湿意。
“小男孩知道了。”
苏溪终于松开他,利落地转身,躲进马车里。
她怕她再呆下去,会哭鼻子。
*
陆江去到驿站。
驿站的院子里,黑衣人的尸体叠成了一座小山。
沐风跪在地上:“大皇子,是太子的人。”
陆江正坐在书房的桌案前查看近来宫中的情况。
往常,沐风会将密件带去城东的四合院,但依旧有一些不太紧要的事情尚未处理。
陆江闻言,拿着密函的手一顿,眸光阴寒。
近来他查到了知府经历司头上,想来是太子那边有了警惕,想要敲打他。
想到苏国公的生辰在即,而国公府又是太子背后最大的势力,陆江扔掉了手中的密函,吩咐沐风。
“准备一份贺礼。”
太子频繁给他“送礼”,他没有不还的道理。
午夜,陆江在昏暗的灯火下勤恳执笔。从他走进驿站开始,四个时辰了,一直在处理公务,从未停歇。
就连晚膳,也是匆匆吃了几口。
沐风命下人端来一碗桂圆莲子羹,犹豫道:“大皇子,天快亮了。您要不歇会再忙?”
陆江摆摆手,示意不用。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终于停了。窗外的天际已经泛白,从遥远的山那头缓缓升起。
他答应过她,他今天要回去。
早一刻便是一刻。
忽然,一个侍卫急匆匆地进来汇报。
“启禀大皇子,苏姑娘......苏姑娘生病了!”
侍卫说,苏姑娘淋雨后染了风寒,加上,加上来了葵水身子不适,晕倒了。大夫已经来看过了,开了退烧的药,可苏姑娘迷迷糊糊地晕了一宿,至今未醒。
陆江手里的狼毫笔滑落,“砰”的一声,从桌案的一角跌落,翻了几圈,在书桌上洒下黑色的墨汁后,跌在桌角旁的地面上。
他急匆匆出了驿站。
“备马!”
第19章 在意
城东的四合院,东厢房内,夏末和寒雪急得团团转。
小姐回来的路上还好好的,能吃能喝、有说有笑,扬言从今天起就要开始学习“内功心法”,争取早日赶超陆江;
用过晚膳,小姐突然喊肚子疼,本不该来的葵水提前了好几日。每每来葵水,小姐都要痛上一两天,丫鬟们早习以为常,给她熬了姜糖水、备了暖袋,伺候在一旁。
谁知天黑以后,小姐竟迷迷糊糊发起了高烧,还说起了胡话,不过一个时辰,便晕睡了。
寒雪火急火燎地请来相熟的大夫,大夫只说小姐染了风寒,烧退了就没事。可这都整整一宿了,小姐还烧着,烧得整个脸蛋红扑扑的,嘴唇都干了。
陆江进来的时候,两个丫鬟正用湿帕子交替给苏溪降温。
陆江:“你们先出去。”
寒雪和夏末应下,可又不敢走太远,侯在了门外。
四围的雕花楠木床上,苏溪静静地躺着,盖了一床薄薄的棉被。
她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小巧的鼻头有细细的密汗;肉嘟嘟的红唇因为干燥而起皮,微微张开,艰难地呼吸着。
陆江用手背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
烫得吓人。
他撩开衣摆,坐到床前,从被子里拿出她的右手,为她细细地把脉。
那纤细的右手,和他抢桃花酿的时候灵动优美,此刻软绵绵的,瘫I软在他的掌心。
须臾,陆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悬了一路的心终于落下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抖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塞入苏溪的口中。
药丸约莫花生粒大小,昏睡的苏溪吞得困难,陆江隔着屏风发力,取来不远处桌上的温水,混着一起让苏溪服下。
起身,他为她掖好被角。离开之际,一只小手拉住了他。
“......不要......求你......”
苏溪在梦魇,也不知梦到何物,秀眉拧成一道麻花绳,五官难受地挤在一块,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
陆江俯身,凑近了些,终于听到她的呓语。
她说,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
陆江定定地站在床前,许久没有动过。
雕花床头围着粉色的帘幔,帘幔上绣着精美的荷花苞;
两个粉色的纸灯笼分别吊在床头的两侧,随着清风的吹拂,在明亮的大理石地板上投下浮动的光影。
陆江执起她的小手,发现她的小手死死地拽着他的衣摆,因为太过用力,导致她的关节呈现出一种奇怪的姿势。
陆江:“你就那么在意他们?”
苏溪无法回答,他又将她的小手塞回被子里,略带老茧的指腹来回轻抚她的唇瓣。
“你若是好好的,我便让他们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