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敖端着酒杯的手一紧。
皇上提起卿伊,整个人从内到位散发出一种柔和的气息,全然不似平日里冰冷阴寒的模样。
倒是这位卿伊,怎地和他惜儿一个样,都不喜欢在膳厅吃饭?
莫非现在的女子都兴这个?
陆江指向桃花林后面的竹林,说斜对面的小土坡下面埋着桃花酿。
“朕和她约好了,春天的时候在这片桃花树下喝桃花酿。”
“朕等了三年。”
沈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请保重龙体。”
陆江没有让沈敖起来,而是继续说:“朕曾答应她,后宫佳丽、只她一人。”
沈敖震惊地抬头,恍然间明白皇上说这番话的意思。
皇上不会选秀、不会纳妃。偌大的后宫,只能有他的卿伊一人。
若是那位卿伊出现,她便是宣国的皇后;
若是一直不出现……唯恐……
沈敖不敢往下想。
皇上邀他同用晚膳,是想借他的口转告那些老臣:别催了,催了也没用。
沈敖:“皇上放心,臣知道该怎么办。”
陆江点点头:“起来吧,菜都凉了。”
沈敖走了以后,陆江一个人回到卧房,看房梁上排得整整齐齐的小金猪。
他数了数,一百零六只,就要堆不下了。
他又看向窗边竹帘上挂着的画像,苏溪的画像。
他的眸底闪过一丝苦涩。
他站在画像面前,修长的手指抚过画像上弯着的唇角。
“重华宫的宝贝快要装不下了,你再不来拿,朕可就送人了。”
他低头喝一口闷酒。
酒是桂花酿。
他记得苏溪喝一壶桂花酿能醉得晕乎乎的,怎地他喝了四五壶,还是没有醉意?
他晃着酒壶,倒在软塌上。
“苏溪,阿娘的忌日快要到了。”
“你答应过,要陪我一起去上香。”
他抱着苏溪留下的云锦被,把脸深深地埋进被子里,就像埋在她的颈窝。
苏溪,今年,他不想再一个人。
*
王爷沈敖回到家的时候,苏溪正在她的院子里看星星。
王府是一座七进院的宅子,占地一百多亩。
前院是招待客人、会客的地方,后院是住所和库房。
父亲和哥哥住在二进院,苏溪住在三进院。
原本苏溪应该住在二进院的西边,苏溪嫌二进院的风景没有三进院好,带着两个丫鬟搬到三进院。
父亲疼她,把三进院重新修葺,装成她喜欢的样子,取名叫“惜晋斋”。
惜晋斋是一栋独立的小别苑,院子四四方方的,一前一后两道门。
院子里,蜿蜒的流水绕着假山、绿色的柳树在凉亭边上摇曳、三角梅爬满整个西北角。
淡紫色的三角梅花一簇一簇的,伸到墙外,在月夜里飘着梅香。
苏溪坐在藤椅上,两只小脚随意地轻搭着,胳膊枕在脑后,仰头看满天的繁星。
王爷沈敖从三进院的大门进来。
这是他的习惯。
不管回家多晚,他总会去两个孩子的院子里看看。
看看他们睡了没、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话要同父亲讲。
沈敖瞧了一眼苏溪,叮嘱几句后准备离开。才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坐在苏溪旁边的藤椅上。
“小儿啊,为父问你些事。”
“问呗!我又不瞒您。”
沈敖把藤椅往远离苏溪的方向挪了挪。
他喝了酒,一身的酒味,他怕熏着苏溪。
“三年前你在江南的时候,你有没有见过皇上的卿伊?”
“没有,”苏溪摇头,“可我听说过很多次。”
“皇上当真很疼她?”
“是啊,超级宝贝的!”
苏溪见父亲感兴趣,她也来了兴致,开始回忆往事。
当年,皇上还是大皇子。
外祖父生辰那日,大皇子和他的卿伊在后院玩亲亲。
年轻人嘛,难免控制不好分寸。
出来的时候,大皇子用帷帽遮住卿伊的脸,生怕被人看了去呢!
春闱放榜那日,大皇子牵着卿伊走遍麓山书院,将她介绍给书院里的朋友,好多老百姓都见过呢!
沈敖想了想:“那个女子长得如何,很美吗?”
美吗?
苏溪想起她问过秦知院同样的话。
秦知院当时的回答是这样的:眼睛很大、脸肉嘟嘟的、笑起来有两颗小虎牙。
“没有倾国倾城之色,就是个长得娇俏可爱的小美人。不过,听说她对大皇子有救命之恩,加上两人兴趣相投、互相引为知己,所以感情甚好。”
苏溪又问父亲:“怎么啦?您何时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了?”
沈敖取下佩刀,将佩刀放在一旁的小木桌上。
他斜躺在藤椅上,翘起二郎腿,学着苏溪的样,看头顶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