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溪含着泪,点头。
*
苏溪带着两个丫鬟回到四合院。
她让丫鬟们把所有的东西清理一遍,只带走她们的私人物品。
苏溪没什么东西,除了少量的衣物,最多的就是书本。
她常年在外漂泊,早已习惯风里来雨里去、轻轻松松走遍大江南北。
杭城郊外的四合院,是她为数不多的固定居所之一。
院子的摆设如常。
老槐树下有一张圆形的石桌,石桌旁有四个石凳;
石桌的西北方向有一张八仙桌,是苏溪她们平日里吃饭的地方;
八仙桌上摆着一壶茶、六个茶杯;
最靠里的角落里有一个圆形的木墩,夏末会在那劈柴。
寒雪收拾房间,夏末收拾厨房和杂货间。
收拾厨房和杂货间相对轻松点,把锅碗瓢盆装进柜子里放好即可。
寒雪从东厢房出来:“小姐,奴婢这边收拾好了。西厢房......”
“我自个收拾。”
苏溪在院子里逛了一圈,确定没什么落下的,提着裙摆走向西厢房。
经过西厢房窗台的时候,一阵风刮过,掀开半掩的竹帘。
苏溪侧头,仿佛看见一个俊美的少年郎坐在窗边的矮几前下棋。
少年郎很专注,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一颗黑子,低头盯着棋盘。
听见苏溪的脚步声,他没有抬头,只是牵了牵嘴角,音色清冷。
“来了?”
苏溪忽地拽紧裙摆,迈向西厢房的左脚像定住似的,走不动了。
再抬眸,房间里哪有陆江的身影?不过是苏溪的幻觉而已。
苏溪的鼻头一阵酸涩,她转身小跑至东厢房拿了两壶桃花酿,又去小厨房拿了一把小铁锹。
夏末从小厨房追出来:“小姐,要奴婢帮忙么?”
“不用了,我一会儿就过来。”
夏末望着苏溪跑向后院的背影,喊道:“您力气小,干不了粗活,会伤着手哒!”
“闭嘴,少说两句!”寒雪在夏末的胳膊上使劲拧了一把,“看不出来小姐不高兴么?”
夏末吐吐舌头。
苏溪跑去后院的小竹林,在陆江经常驻足的地方,站了一会儿。
她学着陆江的样子,看清风吹过竹林、看阳光亲吻落叶。
在小竹林的边上,一个小土丘的下方,苏溪埋下两壶桃花酿。
她记得陆江曾说,在他的院子里,大概就是这个位置,他埋的桃花酿,明年春天就可以起窖了。
两人曾经约好,要一起喝桃花酿、一起去他娘亲的坟前上香。
苏溪用小铁锹拍平泥土,再盖上枯黄的竹叶。
“陆江,你的桃花酿,我应该没口福喝了。”
“伯母人美心善,一定能体谅我的。”
“往后她每年的忌日,我都给她老人家烧纸。”
苏溪笑着,漂亮的眸子里有一层浓浓的水雾。
“若是有机会,咋们还来这里,喝桃花酿呀!”
桃花酿的埋窖方法非常复杂,不是简简单单埋在土里就可以的。
稍有处理不当,起窖的桃花酿要么混有泥土的口味,要么已经挥发不剩多少。
苏溪知道。
可苏溪还是想试试。
万一,万一多年以后,还能喝呢!
苏溪做完这些,朝着竹林张开双臂。
她扬着脸,如同第一次见到陆江那般,露出可爱的小虎牙,笑得灿烂又天真。
“陆江,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陆江。
苏溪走进西厢房,将梳妆柜里面的东西交给寒雪;
她打开衣柜,取走自己的衣物,又将陆江的衣物一件一件叠好;
看到陆江藏着的各式各样的小铃铛,她勾了勾唇。
寒雪:“小姐,您的被子要拿走么?”
雕花大床上,摆着两床云锦被,一床素色点的是陆江的,另一床粉艳一些的是苏溪的。
苏溪:“不了,东西太多,带着不方便。”
苏溪又看向桌案上的君子兰,那是陆江最喜欢的。
“寒雪,你说这君子兰,要是一个月没有人浇水,会不会枯死?”
寒雪的鼻头一酸。
这间四合院是小姐在江南的住所,苏国公和老夫人会派人过来定期打理,自是会给君子兰浇水。
小姐问这话,不过是不放心而已。
寒雪:“奴婢会额外叮嘱的,保证......君子兰活得好好的。”
苏溪笑笑,没吭声。
苏溪又让寒雪把十几坛金子全部放在房梁上,一个个摆好。
金子用最普通的瓦罐装着,从外表看起来,就是一些没用的东西。
这些都是陆江送给她的。
她留给他。
走之前,总得和他说点什么吧?
说什么好呢?
苏溪提笔给陆江写信。
她写了又扔、扔了又写,不管写什么都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