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万贺呈偏按着他后脑勺要他抬起头,又俯身贴近了看他的眼。
眼角是红的,眼里却没有泪,好像那红是因为眼睛过于干涩才发红,眼底一片雾茫茫。
瘦,太瘦了,脸小到撑不起口罩,像小孩儿偷戴大人的型号,一片小小的布料装了半张脸两侧还有盈余。
虽然眼睛又大又圆,但眼里没剩什么光了。
有时候乍一看是有些呆滞的。
再看久一点,就见裴小拾的眼睛越来越红。
“又不是不再见了,”万贺呈隔着围巾摸摸他后颈,“等你申城的事忙完,或者等我忙完这阵……”
“真的很忙,”裴小拾打断万贺呈,匆匆低下头,“我是说我……下周要开始跟着老师上课,公司那边给我的活儿我也会一点点重新接,还有驾照要考……”
万贺呈顿了一下,说:“好,忙点儿好。”
裴小拾往后退一步,朝他摆摆手:“反正你不用担心我啦。”
这个摆手不是“不用担心”的摆手,而是“你走吧”的摆手。
如今的裴小拾没办法承受跟万贺呈道别,于是在万贺呈离开之前,他已经先一步转身,像几年前万贺呈离开他那样,一直走,没有回头。
第61章
回到深圳,万贺呈着实忙了一阵,开不完的会、看不完的材料报表、听不完的工作汇报,生活迅速被工作重新填满。
“万总。”助理小温敲门进来,又送进来几个部门的工作材料,“象禹的张总约您明晚吃饭,您看需要帮您把明天的时间空出来吗?”
万贺呈低头在材料上签字:“邀请函我看到了,象禹是联谊不是要谈生意,约的是‘万呈’不是我,这种情况打电话让董事去就行。”
见小温没吭声,万贺呈签字的手停了一下,抬起头好心提醒她:“通知陈董去。”
“诶诶。”小温回过神来,忙不迭答应,走出万贺呈办公室的时候还心有余悸,暗自擦了把汗,心想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工作狂万总竟然也有推掉应酬的时候。
刚走出来,又被万贺呈叫进去。
万贺呈问她:“最近有寄到公司给我的私人信函吗?”
“寄过来的信函……唔,商函有,私函没有。”小温想了想,严谨道,“现在商函也都是走电子邮件了,基本不会寄信过来。”
就算要寄信,也绝对是在网上走过流程了的。
普通信函更不用说了,现在真的还有不用电话微信短信,而是选择写信的人吗?
小温还在犹豫是不是自己误解了万总的意思,就听万总说:“可能会有人写信给我,帮我留意一下,有的话直接拿给我。”
“好的万总。”小温决定当个安分不多嘴的打工人。
从三月底万贺呈离开申城,到现在五月了,裴小拾一直没有主动联系他。
这天他在衣柜里看到那条裴小拾送的宝蓝色领带,虽然最后没选择戴这条,但他扣上了同样是裴小拾送的袖扣,在股东大会上提出明年在申城设立子公司。
这不是他一个人拍脑袋决定的事,方案给出来,股东自个儿会权衡利弊,没钱赚谁都不会吃哑巴亏,能赚钱自然也不会嫌钱多。
近一两年他们所处的产业中上游渐渐受制于不断转型升级的下游市场,没人比万贺呈更了解申城,他知道申城的潜力,极致繁华的市区有着广阔的市场,一江之隔的郊区是廉价的地租,利于子公司以最低的成本整合母公司资源直接对接需求方,包括之前提出的转换生产型态等等一系列公司未来发展计划,都可以趁这次机会先拿申城做试验田。
都知道万贺呈是申城出来的,本以为他这次在申城待了个十天半月是探亲去了,才发现原来是去做市场调研。
留在申城确实有这一方面的原因,但这不是主要原因,所以万贺呈只是笑笑:“不是,确实是回去探亲了。”
周末有一客户从国外来深圳,落地深圳第二天就约万贺呈打高尔夫。客户姓冯,是万贺呈刚创业那会儿在申城合作的第一个大客户,也是后来万贺呈来深圳后,给了万呈科技一个极大机会的客户。
万贺呈学习能力强,以前没接触过,高尔夫是来深圳以后才学着打,只有平时陪客户才偶尔打几次,竟也打得有模有样。
冯总问他:“当年你来找我谈生意连一套像样的正装都没有,我还是跟你合作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个问题不是要让万贺呈回答的,就算万贺呈知道为什么,也不能直接说,于是他说:“因为您知道怎样才能让公司利益最大化。”
冯总果然哈哈笑两声:“不完全是。你应该知道,当年跟你竞争的都是一些很成熟的大品牌,论资历你肯定打不过他们,但是你让我看到了年轻人身上的拼劲和血性,我这也才认真考虑跟一个新品牌的新产品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