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顺去传旨回来,说:“皇后娘娘什么都没说,奴才问了白蔻姐姐,她说娘娘的行装昨日便收拾好了,皇上给的赏赐都没带,只装了些娘家带过来的东西。”
“皇上若是要留娘娘,奴才去劝。”
“宫人来传,凤翊宫已打点好马车,皇后娘娘现在就走了!”
戚延原本躺在龙床上,顾不得穿戴,披上龙袍就疾步赶来。
他亲眼见她出宫道,过三道宫门,驶出皇宫。
秋夜里,城墙寒风猎猎,戚延目中是宽阔长道,夜色无边,整个天地间似唯剩他一人。
胡顺忧心忡忡:“皇上,您去把皇后娘娘追回来吧,娘娘她金尊玉贵,怎受得了离宫里的清苦!”
“由她去。”戚延死死攥着手掌。
榆林离宫里有他的提前打点,宫人绝不敢怠慢她,守卫会严密地保护她,她想要什么都会有人第一时间告诉他,给她送去。
可纵算如此,小小离宫又怎么能跟宫里头比。
她过惯了奢靡至极的生活,去了离宫能呆得了多久。
她一身娇贵,这天底下除了至尊的护佑,谁能给她奢贵的一切。
不会再有第二个帝王可以像他这样,把一切珍宝都给她,把自己都放在她之后。
她会明白的。
她还会回来的。
第47章
榆林离宫里外皆围守着重重禁卫。
温夏到时, 意外的心凉片刻,但也能预料到戚延的作风。
即便是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牢笼, 只要没有戚延在的地方,至少空气也要干净一点。
皇后居住的坤元宫庭院绿丛葱倩,花枝繁茂,候着二十多名宫人,十分恭敬地领温夏入正殿。
温夏从前来过榆林离宫,也住过坤元宫。
那应该是她七八岁的时候,当时太后与先皇为桩小事争吵, 太后气急,搬来了榆林离宫,带着温夏。温夏也只陪着太后住了三日, 先皇三顾离宫,温声笑语亲自来哄太后, 赔着歉意,也笑着揉她的小脑袋问“夏夏想不想皇叔”。先皇与温立璋是结拜兄弟, 温夏常年都喊一声皇叔。
对于戚延的双亲,她都敬爱,除了戚延。
如果可以,她希望他永远不要再出现在她眼前。
不知是否连夜的劳累,翌日温夏染了风寒,有些低热, 恹恹地躺在床上。
香砂侍奉她喝完汤药, 瞧着窗外庭中乌泱泱的宫人:“这分明就是监视, 娘娘做什么恐怕皇宫里都知道。”
温夏侧过身, 身体乏力,不愿再想这些。昨夜思虑过重, 她没有睡好,只想再睡一觉。
香砂替她理好被角:“娘娘好生休息,快好起来。”
……
在得知温夏染病后,戚延顾不得再批奏疏,来到榆林离宫。
榆林离宫距皇宫九十多里,马车一个多时辰,策马更快。戚延策马而来,却没有进入坤元宫,也未让宫人通报圣驾,施展轻功在坤元宫屋檐上伫立许久。
没有见着温夏一面,只能听到白蔻与香砂小声的交谈声。
“娘娘醒了?体温退了些吧?”
“已经不烧了,娘娘想吃八珍糕,我已吩咐厨房做了,约摸还要半个时辰。你先为娘娘送些栗子让她垫垫,这是小宫女们在后山摘的栗子,还被栗子尖尖的刺扎了好几回,你多给娘娘讲这些趣事,我去厨房看着。”
戚延紧绷薄唇,吩咐陈澜去城中买八珍糕,以最快的速度。
直到他在屋顶听到香砂问:“娘娘,好吃吗?宫女说怕娘娘等急,着人去了城中买的。”
温夏病中的嗓音低软柔和:“味道还真不错,再为我留一块,其余的你们也尝尝。”
殿中一片笑声。
戚延负手立于屋顶,微弯薄唇,深邃凤目也柔和下来。
坤元宫原先的掌事宫女道:“娘娘,您还不知道,这是皇上得知您想吃八珍糕,派了人快马加鞭去城中带回来的,皇上待娘娘真是不同……”
温夏嗓音忽然便清清冷冷的:“撤下去,本宫腻了。”
笑意僵在戚延薄唇边,袖中手掌紧握,他无声站了许久,终是没有现身,离开了离宫。
东宫。
庭院长榻中,戚延姿态颓然,金樽里的酒早已喝完。
阮思栋匆匆赶到东宫,顾不上请安,已在胡顺那听到了来龙去脉。
“阿延,你怎跟皇后闹成这样?怎么又把她赶去冷宫了?”
“不是朕要赶她去,是她自己要去。”修长手指轻轻一松,金樽掉落地上,几滴酒顺着杯口流到地毯上。戚延如今连个苦笑都笑不出来,想起温夏前日说的那些话,胸间痛涩不得章法,唯有惯常的低恼:“是她要朕赐她一间冷宫,朕不给,她要朕把她丢去乱葬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