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延张着唇,深秋凉风竟冰冷砭骨,他嘶哑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温夏终于笑了,也许这一刻她终于赢了他吧,看他吃瘪,她终于可以毫无畏惧,毫无保留了。
“我最快乐的日子就是九岁时被你赶回北地的时候,可我现在回不了北地,那我就回行宫吧,行宫不行,你就让我去冷宫吧。”
“戚延,我再也不要看见你了,再也不要承受你自私自利的一切了。”
戚延红了双眼,有泪从他眼下滴下,很快落入尘土,消失不见。
“朕没有自私自利,朕在乎你了,朕后悔了,夏夏,你不要难过。”
他抱紧她,嘶哑的嗓音颤抖着。
“你不要走,朕会改,朕都已经在改了。为了你喜欢的东西,朕可以像小时候宠着你那样全部拿到你面前,你就算说要一个燕国玩,要一个草原玩,朕都可以为你去攻。”
“你不要哭了,朕知道错了,朕学笛就是为了让你开心,你还要如何才能开心?朕都可以改。”
他第一次甘愿放下尊严,第一次听到她说起这几年的一切,他不知道原来他随手落下的伤害,在她身上会这么严重。
他紧紧抱着怀中人:“你要婚礼朕马上给你操办,让天下人知道朕有愧于你,让他们看到你的风光,不会再笑话你!”
“朕不知道这几年会让你这么痛苦,朕不知道,朕嫉妒母后护着你,她从来没有像护你那样护过朕,朕嫉妒。朕以为母后会把你保护得很好,即便没有我,你们应该会更开心。夏夏,让朕赔你这几年的苦……”
“不是几年,是十三年。”温夏挣脱他的怀抱。
说完这一切,她对他好像再也没有可以波动的情绪了。
第46章
“你喜欢的只是我的皮囊, 又何必把你自己装得这么深情呢。”她眼里一片冷意,这双好看的杏眼再也没有往昔柔情。
戚延不明白, 他几乎想暴戾地斥问她怎么就看不见他的付出呢,他明明已经在改了。她说的这一切他现在才知道,才明白她的世界里这一切有多重要。
“让我去行宫,或者给我一间冷宫。”温夏敛眉扶身,“拜谢皇上了。”
戚延嘶哑地质问:“为什么不给朕机会?就算朕是在青州才喜欢你,可如果青州的你不是你,朕也许会对这张脸看冷看淡。因为是你, 朕学着尊重你,学着收起一身暴戾,只要是你想要的, 朕都想发设法给你拿来,让你开心。”
“你说朕在装着深情, 夏夏,你给朕一个机会, 你什么都不用做,你看着朕是不是伪装的深情。”
温夏只觉得他说的一切就像他从前所作所为一样肆意。
“你说如果青州的我不是我,那如果真的不是我呢,你看上的人是别的女子,那我是不是就在青州老死了?”
戚延坚决地摇头:“朕从来没有想过要你的命,朕知道母后护你, 朕知道你在青州也不会过得太差, 她会……”戚延忽然觉得, 他说什么都好像是错的, 他越说,错得越多。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她的命, 荣王说欺负了她时,他脑海里想的便是五岁的小夏夏。
他第一次见她,是在皇宫里的湖岸边,她可爱得让人喜欢,他第一眼见着便想把她护在身后。他从来没有问过她叫什么,她说她叫夏夏,他问许嬷的那回,许嬷说夏夏可怜,皇上与皇后喜欢,便养在了身边。
他想,他要把可怜巴巴的夏夏宠成天底下最幸福的小童。
而不是像他那样,没有母亲的疼爱,没有父皇的理解。
是他们隐瞒温夏的身世,用模糊的语言盖过去,引诱他去接受温夏。
他受不了被欺骗,还是至亲的人欺骗他。
从那一天,他看太后把她护成一个公主般,就只想跟太后逆反着来。
可当荣王说欺负她时,他只有一个念头,他的人,除了他谁都不可以欺负。
而现在,他后悔这些年欺负她了,后悔冷漠了她十二年。
可是他就不能有一个机会么?
连他的臣子做错了,他面上动怒,可他都愿意给部分人改过的机会,因为他看到了他们的悔过。
“夏夏,朕不会放你走——”
“难道皇上更愿意看我在这皇宫里郁郁寡欢,了了地过残生吗?”温夏打断他,哭红的眼尾湮着泪:“你非要把我留在皇宫,我也不会看你一眼,不会再侍寝,不会再同你说一句话。”
“你以为行宫那么好呆!”戚延道:“你生来尊贵,所穿之物,所食之物,所用之物全都是天底下最好的东西。去了行宫,你能挨过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