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时，邱泽天感受到背后炙热的目光，阵脚有些乱，只能刻意回避，他沉着冷静伸手拔塞子，拿东西接下流淌出来的混浊漆黑油污，平淡的说：“这台锐界跑了六万两千公里，不跟墨一样才怪。”
“我爸说福特车和别克车的变速箱都是金属搅拌机。”曹文杰张着嘴惊讶：“不看不知道，这也太夸张了。”
“变速箱结构问题……”邱泽天咂舌，满满当当一壶浊油，他突然转身将脏污的东西塞给曹文杰道：“去倒掉。”
“我来吧！”张邵屁颠屁颠捧着脏油走出去，邱泽天心情舒畅不少，只觉得现在这情况新鲜又搞笑，无法言喻的感觉，反正略显有趣好玩就对了。不过这股子愉悦很快被对方曾经的恶行替代，邱泽天冰冷收回眼睛，内心是真要看看张邵能装多久。
什么时候嫌累，什么时候就滚。
他心情好了许多，看向曹文杰接着讲到，“变速箱结构问题，摩擦材料受高温影响。再加上滤芯是内部的，还不能老换，所以油不光黑，铁碎残渣也多。”
曹文杰唔了声，好奇嘀咕该多久一换。
“我个人建议3万一换。”邱泽天耸肩戴手套准备干活，“最迟也别超过5万公里。”
“这话你跟他们外行客人说，肯定要污蔑我们赚黑钱。”
邱泽天不以为然哼道：“社会不都这样，说良心话都会骂。”
“你们说什么呢？”张邵自顾自走到邱泽天身边，又将两人不经意间分开，还举着脏兮兮手掌心给他看，似乎想讨个夸赞，满脸期待雀跃。
可惜邱泽天面无表情扭头，走到曹文杰左手边，指脏兮兮的车底，告诉他两种换油方法，一种是重力另一种是循环。
张邵略显失落，听闻后连忙配合点头，立马插话道：“重力要四五百块，循环差不多一千五起步，我一般都……”
“我跟你说话了吗？”邱泽天忍无可忍一字一句警告：“张邵，我不想听见你声音。”
张邵深呼吸，满目疮痍咬唇，耷拉着脑袋保持沉默。
他真的感觉很挫败，来之前原以为邱泽天会原谅自己，没想到对方不停给他脸色，颜面扫地就算了，主要是特别委屈。
可是每当情绪烦闷压抑，他只要抬头看见邱泽天刺眼的耳廓缺口，就会回想起医院对方脸色苍白还在撕心裂肺的哭喊悲怨，内心那些委屈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顺着他来，都顺着他来。
张邵再次深呼吸，退了两步点烟，插兜凝视着油污机械，决定认真学习和研究。
邱泽天给他听话乖巧的模样弄得语塞，心烦意乱转过身，冲小心翼翼的曹文杰骂道：“搞这幅德行干嘛！我又没说你！”
“师傅、老表，你消消气……”曹文杰讨笑捏邱泽天肩膀，虽然不知道两人什么关系，他还是贴心的扯开话题，“然后呢？重力法换油，有什么注意事项？”
邱泽天板起脸严肃认真讲解：“举个例子，别克型号GF6的AT变速箱。维修培训手册上写的通俗易懂，首先将车辆举升，拆下放油螺丝，将油放空，然后拧回放油螺丝，注油，起动，并将换档杆挂遍所有档位，最后检查油液位并进行补充。这是原文，其实就是简单进进出出。”
“干嘛？”曹文杰嗤笑，“突然这么正经，你还背这个？”
“我整本书滚瓜烂熟。”邱泽天慢悠悠讲解：“虽然步骤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自动变速箱中的油液是没办法靠重力排空的。你知道的，就是根本放不干净。这AT、GVT变速箱大部分都有个液力变矩器的东西……”
张邵从头到尾注视着邱泽天侧脸，对方侃侃而谈并且自信沉稳的模样，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十分“赏心悦目”。
邱泽天瞬间真有老师的姿态，不仅详细透彻，简单问题教起来也特别层次分明。通俗易懂和复杂思维逻辑并存，他甚至还边抽烟边轻描淡写的讲：“对了，我之前看期刊《汽车维修技师》上面有篇论文，标题是浅析自动变速箱油ATF的检查以及更换方法。非常详细告诉我们重力法只能换掉百分之五十到六十的旧油，其余都是没法换出来的。当时我觉得挺有意思，不过这都是基础理论，被一番复杂化了而已。”
“泽哥.....你好厉害呀。”曹文杰郑重其事点点头，颇为认真对待，“嗯！好！从今以后，我也要像你一样厉害！”
邱泽天垂眼帘，嘴角上扬低骂他幼稚，点了点他胳膊，让他上前认真学东西。而杵一旁的张邵心情别提多阴郁，实在无法忍受他们有说有笑，只能默默走出去吞云吐雾。
他蹲在门口落寞孤寂可怜的身影，像一只淋雨受伤的小狗，尾巴都是湿漉漉的耷拉着。邱泽天瞥见内心舒坦暗爽，内心还夹杂着莫名其妙不安的情绪。于是他全心全意投入工作，不让自己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