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掏出一个信封,推到叶庭面前:“合作愉快。”
“对您来说是小生意,”叶庭说,“谢谢。”
男人耸了耸肩:“生意没有大小,只要价格公道。”
叶庭拿出信封,数了数。他把Owen的债务打折卖给了赌场——亏了不少钱,但很值,如果Baden收账的名声不是空穴来风的话。
他起身离开屋子。虽然跟地头蛇接触在所难免,但沐浴在计算人命的阴冷眼神里,还是不愉快。
叶庭回到家,发现文安不在,打开电脑浏览了一会儿RaidForum,看到一个帖子顶了上来。昨天,一个叫4Chain的黑客组织发起了一场比赛,寻找Firefox最新版的漏洞,悬赏4万美金。他看了一眼银行卡余额,觉得有必要赚点生活费,回帖报了个名。
他再刷了一会儿,没看到有意思的新闻,关掉网站,看了眼时间,思考文安怎么还不回来。
素描本和颜料都放在家里,语言又不通,出去能干什么?
他拨通文安的电话,从背景音乐判断,对方应该在咖啡馆或者餐厅里。
“什么事?”文安问。
叶庭不好意思说挂念他,手指拨弄着键盘:“在哪呢?”
“公寓对面的咖啡店。”文安说。
叶庭思考下一个问题的空档,话筒对面响起了男性的声音,说的是中文:“要甜点吗?我记得你喜欢吃甜食。”
文安轻快回应:“好呀。”
这声音听起来太开心了一点,叶庭皱起眉:“遇到熟人了?这儿怎么会有熟人?”
“我的编辑,”文安说,“他来瑞士了。”
“他为什么会……”
他说到一半,文安已经心不在焉,草草地说了句:“我们还有事,先挂了。”
手机只剩下滴滴的提示音。
叶庭盯着通话记录,感到难以置信。“我们”?他跟谁“我们”?什么时候出来的“我们”?
编辑跟作者这么亲近?听起来,这两个人经常见面约饭,对彼此的饮食喜好了如指掌。
他和Owen去酒吧那天,文安大半夜说要出去见人,也是这个人?
哪家编辑大半夜约作者出来?
要联系打电话就行了,谁会大老远跑到瑞士来?
越想越觉得,这人图谋不轨。
叶庭合上电脑,抄起大衣,决定去喝一杯咖啡。
走到对面的咖啡店,果然一进门就看到了文安显眼的银发。他对面坐着一个三十左右的成熟男性,戴银边眼镜,看起来很儒雅。
男人跟文安说了什么,文安偏过头,用手撑着下巴,笑得很开心。
叶庭点了单,朝他们那一桌走去。
“对,我也觉得,”文安点头说,“不要画那么好看,模仿小孩子,画成涂鸦,更亲切,好像是自己画的一样……”高个的阴影落下,他抬头,看到了叶庭。
叶庭很自然地在文安旁边坐下,证明他们是不需要询问的关系。
文安眨了眨眼,对他的到来没什么表示,把人晾在那,转头接着跟编辑讨论了。
“字,我想特别一点,”文安说,“比如,那个‘我很累’的诗,我想画一个人,躺在地上,打哈欠,然后字排成一竖排,从他张着的嘴里冒出来。”
编辑在对面微笑点头,语气带着年上的包容和赞赏:“很有创意,我们可以打样出来看一看效果。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另一首,讲孩子在巨蟒肚子里写诗的那首,可以做个跨页。”
文安蹙起眉想了想,恍然大悟:“这样啊。”
“读者看到前一页的时候,只能看到巨蟒的上半截,”编辑做了个翻页的手势,“等看到下一页,才发现巨蟒肚子里有个孩子,在写诗,所以前一页的诗歪歪扭扭,还没有标点,因为肚子里太黑了。”
文安笑起来:“好有趣。”
“配合你的幽默风格,”编辑说,“不过,毕竟是给孩子看的,巨蟒要画得可爱一点。”
“我知道,”文安说,“简笔画?只画轮廓,加上圆溜溜的眼睛。”
“挺好的。”
叶庭的咖啡送来了,还是没人在意他的存在,但他对此毫无察觉。他忙着观察文安专注的表情,闪闪发光的眼睛。聊起绘本,文安像是变了一个人。活泼、开朗、热情。
他没见过工作的文安,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五年前,一个窝在房间里画画,闭门不出,生活只有他的少年。
现在的文安,有创意、有想法,有值得奋斗终生的事业。跟同好交流时,自然又流畅。
他已经走到了另一个世界。
“之前那一本,《没人看时写的诗》,我想做一个精装版,”男人拿出手机,“封面加一个烫金的工艺,你看看。”
文安凑过去看,两个人的脸挨得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