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楼栋以年级来区分,一般一个年级放学后这栋楼就会拉闸断电,高一年级的晚自习下得比高三年级早,为了不让孟笙瑶一个人在高三年级楼下吹冷风,温聿行把摆放闲置桌子的教室清扫了一下,打算叫孟笙瑶在那个教室自习等他。然而这个教室实在是太破旧了,白墙皮掉落了大片,露出里头的水泥面,窗户上的铁横杆锈迹斑斑,堆高的桌椅上占了教室大半空间,里头积落的灰尘肉眼可见得厚,若是推动往里推动桌子,指不定还会有老鼠跑出来。
他不放心孟笙瑶一个人待在这里。
好在第三节 晚自习管得松,坐班老师一般待到第二节晚自习就会走,一个班七十八个人,乌泱泱的,即便是老师第三节课在,他们也是坐在讲台上备课,并不会注意到少没少学生。
所以温聿行往往会比孟笙瑶还要先到那个教室,有时他们会彼此安静,自己写自己的作业,有时孟笙瑶会向温聿行请教数学问题,即便孟笙瑶不懂,他也会不厌其烦地多讲几遍,直到孟笙瑶听懂为止。
细细想来,孟笙瑶对数学的钻研精神还就是温聿行给培养起来的,她其他科目的成绩都算不得出色,高考要不是数学提分,孟笙瑶大概率无缘于 985 高校。
两个人的这种相处模式维持了近一年,两个人的关系也在日益相处中逐渐拉近,直到温聿行高考出成绩那一天。
本该等她回来一起庆祝的温聿行却不辞而别了。
曾经温聿行因何而搬家、又因何不知会她的疑问,一度困惑孟笙瑶到高中毕业,但当她认识许京野后,那种想要知道真相的迫切感开始慢慢淡了下来,若是温聿行不出现,她大概率会将他慢慢遗忘。
毕竟过去终究是过去,她现在已经有许京野了。
雨势渐小,街道上的人影稀疏,脚步略带匆忙,独独那把黑伞下的一对男女步履平缓,二人之间隐隐弥漫着沉寂的气氛。
男人手里的伞一直在往身边人那侧倾斜,雨声淅淅沥沥,黏腻思念的眼神只有藏在夜幕里才敢偷偷瞥向她。
“你也在帝都政法吗?都没在学校看过你。”孟笙瑶直视前方,语气淡淡。
这是她自出来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温聿行掀起眼帘:“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温聿行心口发涩:“不告而别,对不起。”
白色皮靴踩在地上发出的“哒哒”声顿住。
“理由。”
温聿行沉默下来,不答反问:“你......怪我吗?”
孟笙瑶面色微愠:“岂止是怪,我当时甚至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温聿行的神情微顿,心疼的同时,竟可耻得感受到了稍稍安定。
幸好,真怕她说不怪,更怕她情绪平淡地说没关系。
“为什么要把原来的房子卖掉?”
温聿行在她面前不再隐瞒自己的窘迫,坦然道:“帝都租房贵,而且我需要一辆车赚钱,就把房子变现了。”
“嗯,挺好的,祝你前程似锦。”孟笙瑶指着五米外的公交立牌,道:“把我放在这里就好了,我可以自己坐公交回去。”
温聿行心口一紧,倏忽抓住她的手,又不敢用力握紧,只敢松松握着:“瑶瑶,太晚了,坐公交不安全,我的车就停在前面,让我送你吧。”
“不用了。”孟笙瑶甩他的手却没能甩开,冷冷地看向他:“你当年能走得那么洒脱,看样子也没把我当成真正的朋友。”
“瑶瑶......”
“如果今天不是许京野叫你过来,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见我?别说什么不知道许京野对象是我,我不信。”
温聿行的眸子晃动,顿了顿,道:“会见,我欠你一声道歉。”
孟笙瑶性子软,见他这副神情,狠话有说不出了。
她咬了咬唇,问道:“你是有什么苦衷吗?”
温聿行没说话。
“聿行哥,我发现我原来并不懂你。”孟笙瑶主动往他伞里走,两手揣进兜里,轻叹了口气:“算了,过去的事情计较起来也没劲。走吧,只坐过你自行车的后座,还没坐过你小车的副驾呢。”
温聿行的嘴角微微扬起:“好。”
他撑着伞替她打开车门,等她上车后关上,然后绕到驾驶位上。这么一小段路温聿行刻意走得很慢,享受这短暂的幻觉。
然而等一上车,便被孟笙瑶的话打回原形:“咱们以前一起上下学的事就别告诉京野了,京野疑心重,又小家子气,白的都能被他想成黑的,他要是问起来,就说我们以前是邻居,相互认识而已。”
温聿行的笑意淡下,内心某一角被狠狠刺痛:“嗯。”
他系上安全带,戴上黑色半框眼镜,启动车辆时又听孟笙瑶问:“对了,我听京野说你还没有对象,需要我介绍吗?你这个年纪也该谈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