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半,裴述带着季青又去看了趟卫生院里的周叔。
如周叔所言,陈婶可以听懂别人说话,下午的几个小时,陈婶给周叔照顾的很好,至少基本的擦身、倒水不成问题,但她好像比以往要不安许多。
裴述和季青在同周叔聊天时,陈婶一言不发的站在病床里侧,手紧紧的同周叔相握,仿佛下一秒眼前人便会从指尖溜走。
“陈婶在害怕。”从卫生院走出来时,裴述这样说。
“怕周叔走吗?”
裴述摇了摇头,却在心里回了季青的问题,她怕周叔像你一样,望不到,抓不住,连个念想都没了。
季青一时间有些失神,裴述却不让她在酸涩的情感中沉沦,“走吧,我饿了。”
裴述拉过季青的手腕,往摩托车的方向走。
日子过得挺平淡,裴述每天都会陪着他们进到每家每户的田地里,虽然裴述时不时会被人拉去扯皮,然后回来拍拍季青的脑袋,轻声说:“别多想,他们闲的。”
其实季青不傻,她能猜到这些和裴述一起在镇上生活了十几年的人都跟他说了些什么,比起她这个真正的本地人,横插一脚的半乡人更得他们的喜欢。
但季青厌烦他们对裴述的喜欢,固化的思想会成为无形的枷锁,根深蒂固的偏见会在不知不觉中同化异乡人,她不会喜欢那样的裴述的,也不想让他变成那样。
她竟从中窥得了自己对裴述的不舍。
临行前的最后两天,夏烟和陈景延吵架了。
陈景延靠着自己的关系早就得知这地方被否了,于是他的策划案敲了一半便不敲了,夏烟本想问问陈景延他那边的策划案进度写的怎么样,
看着夏烟兴致勃勃的同他商讨,他没忍住问她,“我挺好奇,你是不是被人卖了还乐呵呵的替人数钱啊?”他的弦外之音惹恼了夏烟,本就对他这幅大少爷做派有些不满的她,直接冷了脸。
季青跟着裴述在外消完食回去的时候,就看到夏烟涨红着脸,陈景延在一旁冷眼瞧她,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些不那么令人愉快的事。
“夏烟,你没事吧?”季青靠过去,拍了拍夏烟的肩膀,轻声道。
“青姐,他说的是真的吗?这地方上头是不是已经否了?”夏烟转头去看季青,眼眶微红,看样子是受了委屈。
一旁的陈景延闻言冷哼,“你问她?她连这地方被否了都不告诉你,问她有什么……?”
话音未落,陈景延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攥住,他神色一僵,朝那人看去,只见裴述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季青叹了口气,“坐下说吧。”
季青拉着夏烟并排坐着,陈景延被裴述拉去了后院。
“其实景延很早就发觉了这地方不合格,我也知道,早在一个礼拜之前我就上报了,不告诉你们也是怕你们不会用心写这份策划案,徐总派你们来就是为了让你们结合现实来写策划,提高策划案的可行性,而不是像其他新人一样,刚开始就写的天马行空,苦的还是你们组长和我。”
季青这几天看了手底下组长发上来的资料,策划部这次就收了这两个新人,加上公司裁员,实在没有精力去指导他们,徐书弈只好找她当那个带新人的冤种。
要不说徐书弈是个商场滑头,压榨起来那是得心应手,要不是看了那些资料,季青还真以为徐书弈良心发现,多加一礼拜当给她放假了呢。
季青想了想,“你的策划……按我教你说的改就成,虽然还不适合当做正儿八经的报告提交,但总归有进步。”
总得来说就是,一言难尽。
没必要的修饰词太多,重点不突出,看策划案的人有这时间还不如去看本小说,她从组长坐到总监的位置已经太久没带新人了,感谢她的老板,让她再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辣手摧花。
夏烟坐着缓了一会儿,才给了季青回答,“我知道了青姐,谢谢。”
“嗐,工作嘛,本来今天晚上就准备跟你们说了,我们明天就得回去了。”
夏烟张大了嘴巴,“这么快?不是说一个月起步吗?”
“那是正常的考察流程,这地儿都不合格了还考察个屁啊。”按照进度,他们这会儿应该在给当地人做思想工作,看他们这抗拒的样,我都怕别人本意来度假,结果白挨了顿打。
适时,陈景延和裴述也从后院走了回来,陈景延站在夏烟跟前,手攀着白皙的脖颈,耳尖有些泛红,扭捏道:“抱歉,我一时没控制住脾气。”
不光夏烟,连季青都愣住了,倒是裴述,悠然自得的站在一边,好似这边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没多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