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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腊梅开得最盛的几日,墙顶积了一层厚雪,枯疏的细枝从红墙后探出,点下滴滴雪水。
此时的简昕还不知道等会儿会面对什么,她正翘着受伤的腿岁月静好地躺在榻上看话本。
闻和卿蹲在榻边,手指在空中舞动,不出片刻便在她的脚踝处绑了一个精致的结,自我满意地点点头:“好了,等明天就能拆绷带了,晚点给你一副药你自己按时吃,再过两个星期差不多就能好了。”
末了还不忘嘱咐道:“记得别着急再去爬山,现在积雪正多,再摔一次以后你出宫都只能爬出去了。”
简昕不耐烦地撇撇手,示意他说完了赶紧走,翻个身背对着继续看话本。
闻和卿对着她的背影“嘁”了声,也不继续待着自讨没趣,收拾了东西正要准备离开,只听大门外骤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高呵:
“皇上驾到!”
闻和卿:“!”
简昕:“?”
紧闭的房门轰然大开,刺骨的冷风裹挟着寒梅的沁香扑面而来。
侧头看去,只见门槛后赫然站着一位束发高冠、俊朗挺拔的身姿。只是那一双漆黑的墨瞳正平淡无波地看向两人,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如捕网般牢牢锢住了她,从男人身上骤然迸出的气场如山般压得在场的人透不过气。
“扑通”,只一瞬,闻和卿的膝盖骨已经牢牢地贴在了地面。
正当简昕犹豫着要不要坚强起身并来个单腿深蹲以示尊敬,男人施施然开口道:“皇后有伤在身,免礼吧。”
于是简昕毫无负担地躺了回去。
赵正德:“……娘娘能坐起身的话,还是坐着吧。”
哦。
简昕正想支着床板撑起身子,不料右手边窜出来一个不知何时进来的芙秀,架着她两个胳肢窝就把她拖起来靠在了床上,整个过程可以说是粗暴中不带一丝细腻。
“……”
这厢,季柕挑了一个离床榻不近不远的椅子坐下,接过赵正德递来的杯盏,修长白皙的手指用茶盖抚着茶沿,氤氲而上的雾气伴着茶香模糊了男人凌厉流畅的下颌线。
“皇后可是嫌这宫中太无聊了?”季柕抿了口茶水,淡淡开口。
简昕咽了咽口水:“还,还行。”
“哦,还行。”季柕逐字将她的话又咬了一遍:“那为何大冬天会想起来去爬假山呢?”
语毕,视线转而落在她悬空的那只脚上:“还将腿给摔折了。”
谢谢,是扭伤,姐的脚没折。
当然这句话她不敢当着皇帝的面说出来。正当她准备组织语言应付,边上传来一声嘀咕。
“还能是因为什么,闲出屁来了呗。”闻和卿小声唧哝。
他以为只有自己听得见,但实际上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简昕:“……”
“闻太医?”赵正德疑惑,压着尖锐的嗓子道:“我瞧着以为是刘太医,怎得是闻太医在这?”
“哦,我……臣给皇后娘娘看病来着。”
闻言,季柕望向他的眼神陡然带上了深意:“朕怎么不知道闻太医还擅长治跌伤?”
“啊?”他学骨科的不能擅长治跌伤吗??
一边的简昕赶忙给他使眼色:你现在是兽医啊兽医啊兽医!
闻和卿:“!”
赵正德看着眉来眼去的两人,当即心下一惊。
这,这还当着皇上的面呢!也忒大胆了!
“怎么,朕的那只萨摩还不够你养的,跑来养朕的皇后了?”男人的语调漫不经心,将手上的杯盏往桌上一搁,“叮”的一声让在场几人心跳都颤了颤。
闻和卿这下反应过来了,忙叩首解释:“冤枉啊陛下!臣是清白的啊!”
“对对对,我们是清清白白的医患关系。”简昕在一旁狂点头附和。
“清清白白……朕都不知道你会医人,皇后知道。”季柕狭长的凤眸一眯:“旧相识?”
简昕急中生智:“不是不是,臣妾就是之前在宫里遇见过闻太医,聊过几句。”
“欸?这后宫内也没养什么牲畜啊,闻太医怎得就跟皇后娘娘碰见了?”一边的赵正德冷不丁出声发问。
“……这,这个,御膳房,对,那日我想吃猪肉,御膳房说他们养的那头母猪病了,就叫闻太医来瞧瞧,这不就正好遇上了。”
闻和卿硬着头皮编:“对对,臣最擅长的领域就是母猪的产前护理,碰巧御膳房的那只刚怀上,那日皇后娘娘也在,于是就上前攀谈了几句。”
“……”
漏洞百出。
只是季柕也懒得深究,他今日过来的目的本也不是为了这个。
室内陡然陷入沉默,直到两排双手端水的婢女踏着碎步开门走进,步履迅急但水面平静,分散地将水盆摆在了屋内各处,便又如风似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