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红润,春风得意,好似刚谈成了一笔大生意。
季柕盛情邀请:“三日后便是我大梁太后的寿宴, 若是有空前来,朕叫人在前排添个位子。”
阿努诃斥紧紧回握:“好说好说, 陛下的好意在下怎敢推辞, 也不用太前边,将在下放得离皇后娘娘近些便好。”
季柕活似碰到了什么脏东西般急忙抽出手,边擦边骂:“滚吧。”
“好的陛下。”阿努诃斥欣然应下, 待身后原本负责押送的侍卫将手上的手铐解了, 他施施然朝季柕行了一礼, 颇有些中原文人的风姿, 言道, “不必远送。”
“……”
简昕就这么睁着眼看了一台破天荒了的戏, 神情迷茫, 视线一转, 思索了一瞬, 继而倒头又睡了回去。
定是起猛了,再睡睡。
季柕刚目送走客人, 正欲来找简昕汇报战果,便见她换了一个姿势后就睡得更香了,一时便止了步子没上前。
此时的简昕正处于欲睡不睡的瞬间, 思绪扰乱, 脑袋放空,唯一敏感的听力支撑着她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听见某人由衷的感慨:“这昨儿到底是何时睡的?御膳房养的猪崽子这个点都该起了。”
……要不是现在懒得提起气, 这一巴掌早就印你脑门头上了。
她如是腹诽。
*
屋内点着安神香,门窗紧阖, 窗外静得连一声鸟鸣都听不见。
鼻尖尽是陌生的味道,耳畔传来纸书翻页的声音,愈渐清晰,意识在分秒中渐渐回笼。
简昕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事物皆是陌生,昏昏沉沉,身上不知是谁给她盖了被子,板正的睡姿一时有些透不过气。
她侧过头,朝屋内唯一的亮源望去。
几步之遥的案几,一盏幽幽发亮的烛灯立于桌角,旁侧叠着几卷竹木简牍,立得高高的,将其后之人的面庞遮了个严实。
空隙间,一本蓝纸□□的纸书露出一角,不过更惹眼的,还是那只正执着书的手。指节分明,肤白细腻,隐匿于其下的青筋随着翻页的动作跳动,修长的五指夹在书页之中,在灯光下更显白皙。
显而易见的,她应当是被季柕直接带回甘泉宫了。
简昕试着张了张嘴,喉间涌上涩意,这一觉也不知是睡了多久,嗓子干哑得不行。
“什么时辰了?”清澈的声音蒙上一丝沙哑和刚睡醒时的软糯,似山间石隙汩出的清泉,泠泠潺潺。
一派雾蒙的视线内,那只张扬的手倏忽一顿,轻轻将书阖上,季柕的那张俊脸自后探出,看向她的眼神被烛火染上了暖意。
“还早,刚把你搬回来没多久,再睡会儿吧。”
简昕的视线落在他身后那张密不透光的窗牖上:“外面怎么这么暗?晚上了?”
“没有,只是朕叫人在外边又遮了一层,免得太亮了扰得你睡不安稳。”他将书放下,撑着膝站起身。
微麻的四肢渐渐回了些力,简昕将胳膊搭在仍是酸痛的双眼上,顺势翻了个身,侧对着床榻的里侧,身上的僵硬和疲累才稍稍缓解了一些。
鞋履踩在木板上,细微的闷响一步步靠近,像是刻意放轻了步子,呼吸声也是微敛。
身后一侧的软塌陷了下去,散落的乌发尾部披在被褥上,两人的丝缕轻触。
“朕可以……”
简昕当即拒绝:“不行。”
看不到身后之人此时的脸,但听着语气就能想象得出那一副委屈的表情。
“皇后都还没听朕说完要做什么呢。”
就凭昨天那事,她就不信这人此时会憋了什么好话。
简昕将腋下的被子往上扯了扯,蒙住了自己的半张脸:“我累了,再睡会儿。”
言下之意:别烦。
季柕百无聊赖地自手边捻起她的一缕秀发,缠绕在指间打着转,轻戳她的胳膊:“朕也有些累了,可以跟皇后一起睡会儿吗?”
“你屋里不是还有一张软塌?”简昕的声音被笼在被子里,闷闷的好似嘟囔:“少看写太后塞给你的书,有研究那些闲事的工夫不如每天多睡一会儿。”
闻言,在她头发上作乱的手指一顿,男人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皇后怎得知晓的?”
“太后给过我一本。”
“母后这东西管得严,先前从不叫朕碰。”季柕叹了一口气,语气惋惜,“若非朕儿时没机会多了解,也不至于到了现在,两眼一抹黑,全指望着靠看这些东西恶补了。”
“嗯,好可惜哦。”
简昕敷衍地附和着,嘴巴都已经没力气张了,一句话含糊不清,眼见着又要睡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