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柕面无表情地将她的手腕挑开, 车帘飘忽落下,遮了外头的亮堂的光线,车内顿时昏暗地看不清面庞。
他的下颌线紧绷, 双眉几乎要蹙成刀八字:“一个来历不明的外邦人, 说想进就让他进, 朕看起来有这么好说话?”
“那你打算怎么办?”简昕坐正了身, 伸出一根手指将黏在嘴角的渣滓捻去, “定然也不是什么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放养在外也不安全吧?”
“无碍, 朕一直派了人盯着。今晚便先叫他在冷水里游上个几圈醒醒脑子, 游完了回哪, 跟朕又有什么关系。”
季柕对此的态度十分不屑,看样子压根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想给。
他的视线落到简昕手上, 话头一转:“倒是皇后今日玩得可还尽兴?吃饱了吗?要不要朕再叫人去买些带回宫?”
车子驶离了灯火通明的主干道,沿着狭小的径路平稳朝前走,缝隙中透进来细碎的亮光, 照得他眸中似有明星璀璨。
简昕将吃完了的油纸揉成一团, 习惯性地揉了揉自己微隆的肚子,就差直接打一个饱嗝:“还可以, 饱了,不用。”
季柕顾自点点头, 又斜侧了脑袋,想要看清简昕面上的表情。
“那,皇后心情可有好些了?”
简昕的身后就是车壁,空间本就狭小,面前的人忽而便凑到跟前,一时间根本无路可退。
他的身上带着一股极淡的龙涎香,反而是被另一味更为沁鼻的果香压制住了,方才一路又被河风吹散了不少,此时余香幽幽,撩人心扉。
季柕凑得很近,就连如此昏暗的环境下,简昕都能清晰可数地看见他眉眼间细长的睫毛。
男人好像很努力地想要看清她,一双眸子大睁,窗外照进的清幽月光好似在他的面颊拢上了一层水波云绸,眼底的水波微荡,布上了细碎的金光。
简昕无比庆幸此时的自己是背着光,好歹能借着阴影掩盖自己无处遁形的微表情。
她不自在地将季柕推开,拉远了两人的距离:“皇上说笑了,我心情挺好的,不牢挂心。”
“那天二话不说便冲进朕的宫中一通乱发脾气的不是你?”季柕扯了扯嘴角,“真该把皇后当时的模样画下来的,第一次见有人能哭成那样,难看得不行。”
“……好了闭嘴。”
马车一路无阻地驶回宫中,在宫门口下车换成了肩舆。
绕过前朝,途径甘泉门,本该在此下车的季柕敲了敲椅边扶手,抬舆的几个太监瞬间便收到指示,钻回木杆下,扛着一抬,又将他重新抬了起来,慢悠悠地跟在了简昕的后边。
简昕本是想直接忽略身后的人,无奈那道目光实在是□□又直白,生怕不能在她背后烧出一个洞,盯地她浑身都不自在。
恰逢拐弯后便看见了一直等在门口的芙秀,简昕远远地就朝她招了招手,小声催促底下的人再走快些。
芙秀小跑着上来,待肩舆停稳了,便小心扶着简昕的手将她带下来。
简昕的双脚一站稳了地便旋身回头,见季柕也已经下了车,作势就要往她的宫内踏进去。
“等等!”她着急出声,伸了手想要将他拦住。
季柕的脚步闻声一顿,悠悠转过头看着她,等待下文。
简昕笑得尴尬,嘴角僵硬地撑起弧度:“夜深了,皇上还是早些回去吧,明日不是还得上朝吗?”
“嗯。”他点了头,说话好似喝白开水一样轻松简单,“所以朕今夜歇在未央宫就好。”
简昕的手猛然握紧,疼得芙秀当即龇牙咧嘴,强忍住想把手抽出来的冲动。
她干笑:“这个恐怕不太方便,还是下次有空再说吧。”
面前之人当即反驳:“这有何不方便的?朕之前又不是没有在未央宫睡过。”
只是上次那一睡,就让她这么直挺挺在地板上睡了一夜。
这种酸痛她是真不想再体验一遍。
这头,好不容易掰着简昕的手指解救了自己的芙秀连忙凑到她耳边提醒:“娘娘,隆恩难拒。”
面前的季柕也正等着她开口:“皇后放心吧,朕有分寸的。”
边上不少人正在看着,她一瞬便觉骑虎难下,心里拧巴得不行。
半晌,才憋出一句:“皇上今晚不必去瞧太医吗?”
“什么太医?”季柕的表情空白一瞬,“朕身子挺好。”
简昕想了想,念在边上还站着这么多人,顾及一下他的面子,还是走近了几步才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刘太医不是每夜都会来替皇上理疗的吗?晚上我要是在场,会不会有些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