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昕将手里的糖人吃完,掏出随身携带的帕子擦了擦嘴。
彼时街上的人就更多了, 云掩去了天上月,一片雾蒙蒙,反倒衬着地上的街市更加热闹亮堂。
两人恰巧走在连通着洞明湖的支流边,粼粼水波忽闪忽暗,潺潺水声自步履间划过,前便的人忽而停下了步伐。
季柕跟着停下,就见简昕面色如常地转过身,毫不见外地朝他伸了手:“有没有干净的帕子?”
她捻着自己的那张展示在两人中间,原本白净的布料上此时沾满了各种颜色不一的蘸料,花里胡哨地不留一丝空白。
“我这张擦不了手了。”说着还将手掂了掂,好似在提醒。
喜欢是一回事,讲到钱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季柕将身体朝后掩了掩。一脸警惕:“朕的帕子很贵的,你上次擦鼻涕已经用坏了一张。”
简昕不可置信:“帕子做出来难道不是拿来用的?”
平常的帕子当然是拿来用的,但他今日为了凸显,全身上下都是刻意挑的又贵又含蓄的东西。
口袋里那帕子,前朝能工巧匠所做,末代皇帝留下来的遗物。
很好看,但禁不得直接上手用。
因得他直接将自己的袖子伸了过去,大义凛然:“擦吧,反正是黑色的。”
“……哦。”
简昕也搞不懂他不用帕子用袖子是为哪般,但人都特意将胳膊伸到面前了,不擦白不擦吧。
她的两只手在纯黑的布料上繁复摩擦,客气道:“谢谢啊。”
反观季柕,柔滑的外衣在简昕擦拭的动作下不断贴近皮肤,纵然是最好的材质,还是在小臂上划刮出烈火燎原般的气势。
那张脸一下子就又红了,盯着半空一眨不眨,嘴巴抿得紧紧的。
直待简昕收回了手,重新又领在前头继续往前逛去,他才意犹未尽地盯着自己的手臂看个不停。
不愧是朕,化主动为被动,想揩个油都这么有头脑。
他的胆子又渐渐大了些,方才被挫伤的自信重新归位,几步就走到了跟简昕并肩的位置。
一侧淌着河水,这一方的路比附近都要窄上许多。来去的行人都挤在一条道上,两人的肩膀时不时就会被迫挨在一起。
前后都是人,往右一步就能直接落水,这个位置根本就是无处可躲。
简昕试图跟他打商量:“要不然你走我前面?我怕你一个不小心就把我挤下去了。”
“怎么可能。”季柕‘嘁’了一声,而后一双大手直接攀上了她的腰。
直接,搂住。
简昕看向他的目光倏忽就失了温度,跟在看死人一样麻木:“……我说过的吧,你要是动手动脚,我会还手的。”
偏偏边上之人的神情还特别无辜,仿佛一片真心错付般受伤地努了努嘴:“你不是怕掉下去吗?我帮你防着,有什么问题?”
问题太大了。
她的腰侧本就敏感,不说直接碰上,哪怕是隔了几厘米的距离,当即浑身就会不自在。
更别说现在直接就被一把搂住,没有脚软到当场跪下就已经算是好的了。
简昕将那一串刚吃完还来不及扔掉的竹签攥在手中,一头对准了季柕肆无忌惮的大掌:“你松不松。”
那只手歘一下就自她腰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被边上的人一脸后怕地攥成拳头背在身后。
顺带还抽走了她手里的竹签,美其名曰:“多危险,我先替你保管着。”
简昕指了指自己身前:“走前面去。”
“好的。”
*
人一多,便也插不进去看路边的街演,就连顺着一路下去的酒馆茶楼都不剩下几个是空着的。
本就是归程,不下一会儿便要走到尽头。
耳边的喧闹和嬉笑渐渐淡了,走在前面的季柕忽而侧过身,朝她指着不远处的石板堤:“最后一处能放河灯的地方,要试试吗?”
白莲睡荷的样式,中间勾着灯烛,在层层铺开的花瓣下隐隐透出光亮,在悠风下摇曳忽闪。河水映出倒影,一排静美的河灯自徐徐夜风的推助下向下游飘荡而去,波转流动,泠泠生姿。
简昕的视线转向了摊位上的另一角:“我比较想放孔明灯。”
季柕欣然应下:“喜欢什么便放什么,都放也行。”
一直不近不远跟着的人逾矩凑上前来,虽知不妥,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否决季柕的豪言壮语:“都放不行,带来的银子要花完了。”
言罢,确认了一下摊位上明码标价的银两,伸出一根孤零零的手指补充道:“只能放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