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御史没有说话,看向他的眼神暗了一瞬,眼底流露繁杂难懂的思绪。
只稍一眼,季柕便明白其中深意,郑重地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爱卿放心,朕说话算话,待手上的事情都处理好了,朕会想办法补救的。”
*
简昕三人径直回了未央宫。
正在前院裁剪花草的芙秀只觉余光中几片衣摆一闪,不等她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视线内便只剩下了几人急忙踏入内室的背影。
同她安之若素的反应不同,身侧的小宫女已然大惊失色,手上的剪刀都要拿不稳,小声惊呼:“芙秀姐,娘娘怎得带着两个外男直接便进去了?!您要不要进去看看?”
芙秀只是淡定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过身来继续做自己的事。
“无事,两位太医都是娘娘的朋友,莫要瞎想,娘娘不喜人在背后胡乱猜测。”
殿内。
简昕郁闷不已,一坐下便没了话说。
一侧的刘丛也不知是怎么了,紧拧的眉头看着比简昕还能多夹死两只蚊子。
闻和卿倒是憋着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但面对着两人待理不理的模样,左顾右看,犹豫好半晌,最后也哑了声。
三人就这般相对沉默,直到西移的日光穿过殿门射进屋内,刺眼的白光恰巧照在几人的身上。
一直守在殿外的芙秀都已经不知悄悄进来换了几壶茶,见着如化石雕般一瞬不动的三人,也不敢多问,只得默默添了新茶,再踩着轻悄悄的步子退出去。
茶氲由浓转淡,凉了一盏又一盏,时间便在这缥缈白烟中飘然而逝。
蓦地,简昕挺直了背站起身,转而踏着步子向外走去。
一身席地长裙被脚下生的风扬起,轻薄的纱缎如波纹般在空中潋滟拨动。走得急,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都在步履间乱了几分。
闻和卿仰起头来,遥声问:“你去哪里?”
女人的身影已经融入一片耀熠的日灼中,声音似烟过云霭般很快便散在半空:“我去把她的辞呈拿过来。”
脚步声愈渐愈远,出了院子后,便只剩下了风声。
窸窸窣窣,扰着绿叶。
闻和卿收回了视线,看向仍呆坐在桌边的刘丛,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哥你还好吗?”
“嗯。”
刘丛六神无主地应道,面无表情地将挡在自己面前的手拨开。
闻和卿吃痛地收回手,一边呼着冷气,一边打量着面前的人。
双目无神,呆若木头,世界崩塌的样子。
这状态怎么看都不像是很好。
要说他这副丢了魂的样子也真就叫人纳闷。
简昕一个人在宫里,平常能聊上天的,除了他,也就只剩下钱文静了。现在人突然一声不响地留在那么远的地方不回来,这突然间少了一个能谈心解闷的人,她难过倒也正常。
但哥你伤心成这样是不是就有些太不对劲了?
*
简昕出门时没有带任何人,一路莽到甘泉宫,不过一刻钟便到了地儿。
宴席已经散了很久,季柕念几人一路辛劳便也没有多留,早早招几人领着妻儿归家了。
此时的甘泉宫阒静无声,若非宫门大敞,还以为是无人在内。
季柕正坐在内室,难得浮生偷闲地倚在榻椅上,身侧是一叠如山高但现下提不起兴致去处理的公牒。
摆着遮挡视线,但若不放在眼前,心里又觉不踏实。便就这么不尴不尬放着算了。
简昕进来时见着的就是季柕这副好生惬意的样子。
“怎?”
他抬起手浅浅嘬了一口茶。
门外紧随而来的侍卫慌不迭一个滑跪:“娘娘进来得急,属下没有拦住,还请皇上责罚!”
闻言,季柕只是又低头嘬了一口,而后好整以暇地看着简昕。
她平摊开手伸到他面前,不多说一句废话:“钱文静的辞呈。”
“朕方才看完了,怎么了?”
“我要看。”
季柕迷惑:“这有何好看的?不就是通篇感谢朕的提拔再最后跟朕说了声再见吗?”
说不通,这男人没用的废话太多了。
简昕搁下手呼出一口气,随即不等几人反应,直接朝着那一叠的公牒上手。
见状,赵正德那一双小眼睛忽得就变大了,敞着胳膊就要去护:“诶诶诶!娘娘这些可动不得!”
季柕也被惊地从软塌上站起:“皇后!私动奏折是重罪!”
一番动作下来,简昕的一张小脸有些涨红,额前整理好的碎发散了,披着的长发凌乱地搭在前胸。
再开口时,语气已然有些不对劲:“辞呈,我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