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昕了然,朝二人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而后挺直了背将门关上。
“似乎不是想要把我们关起来。”钱文静低声道:“是不是去做什么不方便我记下来的事情了?”
简昕摸了摸鼻子:“刚才他强闯民宅指示手下那什么的事情你难道敢记?”
面前的人一本正经:“正史不敢,但可以私下写。”
简昕走到屋内的椅凳上坐下,瘫靠在椅背上休息,仰头望着天花板:“记得边写边藏,写完了在京城外边找个地方埋好,要给他找着了,啧……”她都能想象的到那人手里攥着自己不可见人的事迹怒不可遏的样子。
钱文静掀了掀眼皮,坐在她边上:“你难道不想写?”
想,怎么可能不想,一想到手就痒痒的。
“算了,我上次被弄怕了。”那种命运被别人紧握住的感觉她实在是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屋外时不时便传来重物拖地的声音,不知道是在干什么,她们也不敢出去看。整整一个下午都一直百无聊赖地坐在这地方,一动不动。
暮色很快便降临,黑压压的一片,将整间屋子都笼罩了起来。
门外的侍卫到点便送了几盘简单的晚膳进来,进门时望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内室还怔愣一瞬,直到里边的简昕出了声,他才看见双双躺倒在椅子上的两人。
“娘娘,可以用膳了。”
简昕轻轻‘嗯’了一声,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桌子:“知道了,放那儿吧,谢谢,辛苦了。”
“……娘娘客气了。”受宠若惊的侍卫将菜盒放下,又将桌上的油灯点亮,一刻不敢多呆,慌忙跑了出去将门重新关上。
昏黄的烛光摇曳,桌上摆着几分简单的家常小菜。简昕和钱文静分于两侧坐下,望着面前的碗筷出神。
天都快要黑尽了,闻和卿同任柯还没有回来,季柕也没有回来,几个人不知道一下午呆在外面做了什么。
“这样会不会显得我们没什么用……”
简昕索然无味地嚼着嘴里的菜,杵着下巴怅然若失。
城中现在不知还饿着多少人,连那皇帝都在外亲自奔波,偏留了她们二人在宅里,还额外配了六个人供她们差遣。
钱文静放下了筷子:“其实我自出城起便有些好奇,皇帝这次出宫带的人不多,除了我跟闻和卿,其余的应当都是专门在御前侍奉的御卫。”
“照例必须得带上一名史官,我是职称最高的,但闻和卿呢?他是为什么?”
“他是太医,而且他是因为跟我走得太近才被调去养马的。”简昕福至心灵:“难不成闻和卿会随行是因为我也在?”
钱文静点头:“我可能是个巧合,但我觉得闻和卿应该不是。”
简昕不解:“他为什么要带上我,和一个认识我的闻和卿?我并不觉得能帮上他什么。”
“我有一个猜想,但需要验证。”钱文静陡然压低了声,指尖拨弄着一旁的灯盏:“正好天黑了,前院还绑着那个贪官,我们想个办法去问一问。”
简昕和钱文静认识的时间虽不长,但平日里经常能在各种课题项目里遇上。多次合作培养起来的默契,钱文静此时只稍一个眼神,简昕瞬间便福至心灵。
*
“嘀嗒,嘀嗒——”
粘稠的液体自悬梁上滴落,砸在坚实的地板上,余液飞散,沾染四处。
面颊紧贴在冰凉的瓷砖地上,一呼一吸间都夹杂着挥散不去的难闻的气息。
门牖紧闭,不知何处吹来的阴风,将束在梁柱上的纱帘吹得飘逸散开,帘尾轻轻拂过面庞,带来阵阵不绝的瘙痒,冻得人浑身发颤。
屋内一处角落,身形肥硕的男人正抱头蜷缩在地上,抖动不已的身躯带动着浑身的肥肉都在震颤。
无声的涕泪已经糊满了脸,双目圆瞠,瞳孔中的布满的血丝好像要爆开一样,狼狈的一身全然不像是平日里那个盛气凌人的一县之首。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有一群人突然冲进他的宅子,杀死了他的发妻,他昏过去了。
这是他的屋子,这不是。
他快要崩溃了,奔溃了,他真的要崩溃了……
刺骨的寒风陡然冲进了屋子!四周的门窗敲击作响,像是厉鬼索命般在夜间丝缕不绝的嚎叫,暴怒地拍打着,不顾一切地冲进来,将他咬碎,吞入腹中。
嚼碎,咀嚼,作呕的血液……
“求求你,求求你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剧痛的脖子内已经发不出来任何声音,如空气般缥缈的求饶完全淹没在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