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没事。”那人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看你们的装扮, 应当也是长居于京都的商人罢。这江南现下可不太平,上赶着往那奔的估计也就我们两家了。”
赵正德设有防备,不外显露地同他搭起话来:“是啊, 我家夫人一直信佛, 心善,最听不得这些荒事灾事。于是便叫了我家公子拖点东西送下去, 顺带去留住几日施粥布济。”
“正巧啊,我们家也是世代在京城里做生意的, 这次也是带了些东西准备送往灾区。”那青年十分自来熟道:“正好顺路,不如我们此行便一起吧!路途遥远,还能有个照应!”
“呃……”赵正德一时招架不住这等热情,将话头收了收:“待我先去问问我家少爷的意思,稍等。”
说罢,他转过了身微微将车门开了一个小口,探进来半个脑袋:“少爷,要让车夫驶快些,将人甩掉吗?”
季柕的双眸微张,细长的睫毛如银蝶展翅般,两瓣嘴唇上下翕动:“不必,既然目的地是同一处,若是现在甩了,路上或早或晚还是会遇上。”
他放开了声,不轻不重地向对面询问:“敢问是京城哪家商户?”
那头的声音很快便传了回来:“醉花阴是我家开的。”
说时迟那时快,还未等另外两人反应过来,简昕上前一个跨步,一把便将全掩的帘子扯开,同坐于五步开外另一辆马车上的青年对上了视线。
青年:“我靠!”
“皇,不是,您在做什么呢!?”赵正德的一双小眼睛在她突然冲过去的那瞬间便瞪大了,连滚带爬地进来就要将车帘重新拉上。
莽撞,太莽撞了!
季柕却陡然将长腿一伸,一只笔挺的大长腿横亘过简昕身后直直挡在了赵正德的面前,将其正要跨进来的腿拦住。门外窜进的风勾起两人的长发,在凌乱中互相勾连相触。
赵正德:“少爷?”
季柕的视线在对面和面前之人的脸上来回打量,挑眉:“阿珠,这个也认识?”
感知到一瞬危险的简昕脊背一僵,跟其划开距离:“也不是特别熟。”
“我记得醉花阴是个酒楼啊,之前经常去?”
简昕自能从他的眼神里读出明显的: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官家小姐。
季柕扯了扯嘴角,睨了她一眼:“我说怎么年年往你那送东西,每次见着面了还对朕多不满意似的,原来是东西没送对。”
简昕皮笑肉不笑:“谢,但不要阴阳。”
“少爷,您看着,要奴才把帘子先拉上吗?”赵正德颤颤巍巍地开口,指了指那还拢在一节随风微动的车帘。
“罢了,京城任家我倒也有耳闻。”季柕朝他挥了挥手:“你先出去吧。”
虽然是佯装平民,但皇上的尊荣到底不能轻易被人看见,更别说对面是上前准备来搭伙的。
赵正德面上忧虑,但也季柕已经下了令,便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得在出去前把视线一转,将希望寄于窗边的简昕。
“不方便?要不我关上?”简昕成功接收到了赵正德的讯号,一手搭在木窗上,准备直接将其锁了更方便。
季柕出声将她的动作拦下:“没事,开着吧,让我多交个朋友也挺好。”
“嗯?”围在你边上的人都一个不信了,怎么突然还想着要交一个宫外的朋友?
车门重新阖上,季柕若无其事地将长腿收回,恢复了方才笔挺的坐姿,理了理衣服喃喃道:“他们家每年商税交挺多,认识认识也无妨。”
简昕:“……”
季柕抬起头同她商量:“既然认识你,那自然也能猜得到我是何人了,不如你一会儿下车将人请过来吧。”
简昕第一反应是摇头拒绝:“不是很想。”
“那我找人将他拖过来?”
“……倒也不必。”
又向前行进了一段距离,季柕的车马往左侧一亘,便直接拦住了任柯的去路。
而任柯早已在看到简昕的那瞬间便福至心灵,自己今天是一不小心直接社交到天子头上去了,那是一瞬都不敢带犹豫,早就将门窗阖上,坐姿端正地等待审判降临。
果不其然,还未等他默念完新青年护体必备的核心价值观,便只感觉到马车倏忽停下,紧接着前头传来一阵一阵的敲击声。
只见门缝一圈的灰尘随着钝击的动作在狭小的车厢内四散,呛得人睁不开眼。而后两扇紧阖的车门便“啪”的一响,往左右两侧敞开。
车门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力重重砸向两边,刺眼的亮光争先射入,照得车里的人一时都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