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跟在谢元丞身边,看谢元丞躬身栽培谢修齐多年,坚信以谢元丞的秉性教出来的个性不会如此狠辣无心。
他不像叶从意与谢元丞二人一般有过重生机遇,谢元丞也从未同他讲过这些事情。所以尽管他对,谢元丞如今放任小皇帝不管的做法感到疑惑,却也还是觉得谢元丞只是在敲打这个难扶上墙的侄儿。
叶从意淡淡道:“生在皇家,没什么做不出来的。”
谢元丞不也是谢修齐亲叔吗?
跟安国公的区别只在于一个太后,太后自然不会让儿子残害自己母族的手足兄弟。
而谢元丞是阻挡她把持朝政的眼中钉和拦路石。
裴行小心翼翼地看了叶从意一眼。
虽然语气跟往日没有太大差别,但裴行明显看到叶从意此刻面色有些许不虞。
裴行没敢接话茬,只继续说着:“属下留心在安国公府附近多番打探,碰上个逃命出来家仆,因为跟安国公夫人母家有点关系牵扯,所以被安国公夫人从金羽卫刀下保了下来。但他实在害怕留在安国公府朝不保夕,便趁夜逃了出来。他……不是,是属下跟他一段路,在罕烟出将他拦截逼问,得到一些信息。”
谢元丞忽然道:“捡要紧的说。”
裴行一连说了几个大段早已口干舌燥,闻言干咽口口水,说出来的话都变得精简起来:“日前失踪的达官显贵确实是安国公,但安国公府和宫里都隐瞒消息不肯外泄,像是在防什么人。后来金羽卫全城搜捕,在一处深山发现了安国公的尸首。
“死状及其凄惨——悬脖挂在一颗歪脖树上,两边耳垂被利物穿出一个能供细麻穿过大小的洞,手掌脚掌尽数被斩断,用麻布袋装起来挂在那个洞上,眼耳口鼻洞腔中被塞满发霉腐烂的谷物。”
叶从意听完,眉头蹙起来。
但她不是害怕,也并不是觉得有人以这样的手段对待安国公过于残忍。相反,她前世从旁人口中听过太多安国公以更残暴的方式去“惩治”一些冒犯过他的人。
她只是困惑,便问出口:“眼睛如何能塞进去?”
裴行怔愣一瞬,反复消化好一会儿才终于确定这话确实是从面前这位看起来柔弱温婉的辅城王妃的口里问出来的。
他看了眼坐在一旁的谢元丞,见人神色并无异常才如实说:“被挖了眼珠,硬塞进去的。”
“原来如此。”叶从意淡淡应着。
“但这事情实在闹得太大,影响颇深,内情或真或假或多或少,就这么在京都流传了几日。有听闻蓟州灾情的百姓,都说是老天有眼拍了侠士惩治恶人。”裴行挠着头,“但属下始终有一点想不明白。”
谢元丞问:“什么?”
裴行说:“纵使安国公作恶多端,但到底也是皇亲国戚,究竟是什么人有如此手段,能对安国公下如此毒手。”
谢元丞懒懒地撑着下巴,感慨一句:“好问题。”话毕,扭头看向叶从意,“夫人觉得什么人能有这样的本事?”
叶从意思索一瞬,启唇吐露一字:“你。”
裴行:“?”
裴行:“!!!”
叶从意给自己倒杯水,理智分析:“整个京都曾跟安国公生过嫌隙的只两人——你与我父亲。巧的是你二人都来了蓟州,更巧的是冯立果贪污一案是你与我父亲一同查办结案的。你们亲眼见着蓟州百姓过得有多苦,将罪魁祸首正法的想法便会更强烈。”
谢元丞点着头:“还有呢?”
叶从意说:“但我父亲已经‘去世’……想要安国公命的人便少了一个。况且就算父亲健在,他也没这个胆量和本事派人虐杀皇亲国戚。所以,那个人只能是你。”
谢元丞还是点头:“夫人分析得不错。”
裴行惊恐道:“可王爷远在蓟州,怎么可能是他派人做的!”
“自然不是谢元丞做的 ”叶从意喝水,“但只要皇城里的人觉得……即使不是,那也成了是。”
裴行脑子没转过来。
叶从意解释道:“因为此事最大受益人看起来是你家王爷。”
第一受益人的目标太大,所有火力都集中到他一人身上,就会衬得第二受益人在此事件中黯然失色。
谢元丞不乐意道:“谁家?”
叶从意立马改口:“我家。”
裴行还是不明白:“为何王爷是最大受益人。”
这裴行不止是一根筋,脑子还转得尤其慢。
叶从意跟他说话的时候就容易头疼,她轻揉着太阳穴,问:“谢元丞跟安国公嫌隙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