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复姓少见,无论怎么称呼听起来多多少少都带点怪异的感觉,也难怪他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九百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姓是祖传的,名是我父亲给取的他素来喜欢搞这种简朴俗气又直白的东西。为人子女的再怎么不喜欢不乐意,也不好说些什么……”
他顿了顿,自觉有些失言。
在一个刚痛失椿庭的人面前提有关于自己父亲的趣事无异于在人伤口上撒盐,这算怎么一回事?
“抱歉。”九百金眉头一低,语气也低了几分。
叶从意一愣,谢元丞就在她身后挽着她的肩,说:“无碍。”
似乎是才反应过来,叶从意才要说话,就听见葬坑处传来惊呼:“不得行!”
众人注意力同时被吸引过去,叶从意定睛看了一会儿,发现说话的人是其中八个抬棺匠其中之一。皮肤黢黑长得高大又结实,干活时也最卖力。
叶夫人走过去:“怎么了?什么不行了?”
那抬棺匠指着“叶学海”的棺椁说:“这棺材没放正,风水不行会冲着子孙后代的。”
“啊?”叶夫人没听明白。
旁边有人接话:“叶夫人有所不知,老邱师父生前就是干这个的,他小时候跟在师父身边学了点东西,咱们蓟州的父老乡亲破土迁宅一类的风水都是找他帮忙看的。”
叶夫人似懂非懂。
大白天谈论鬼神之言委实有些荒诞,况且这棺椁里躺的也不是真正的叶学海,什么风水不风水的应当也影响不了多少。
但她没忘了此刻是在做戏,便道:“不吉利吗?”神情还带了几分焦急,“可有解决之法?”
抬棺匠摆摆手:“是小事,叶夫人不必过于担心。”
叶从意和谢元丞走到叶夫人身边,道:“这位邱大哥还请明言。”
抬棺匠也不绕弯子:“起灵正位。”
他说完还抬头望了望,透过山林间的枝叶打量着天:“各位放心,离浇土的吉时还差点,来得及。”
其他坐在地上休息的抬棺匠一听立马爬起来,就等叶夫人这个做主的一句话,他们就能即刻再次抬棺给棺椁挪位。
叶从意不动声色地跟叶夫人交接视线。
片刻后,叶夫人说:“好。”
几个抬棺匠都是做惯了活的,喊着号子三下五除二就把抬棺椁的翘杠再次抗到肩上。
那个被唤作老邱的抬棺匠嘴里还念念有词听不清在嘀咕些什么。
“来个人帮忙看看这下位置正了没有,看一眼就成,正了就卸肩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谢元丞正要上前,此时一个人影飞快地从他身边蹿了过去。
“我来我来!我还从没见过临安郡这边下葬的习俗呢。”九百金小跑着,口中还小声应着话,“怪新鲜的。”
叶从意:“……”
谢元丞:“……”
不知怎的,二人顿觉这少年看起来有点没脑子的不靠谱。
却也没有出声阻拦。
“再往左偏三拳……”九百金弯腰凑近看,伸出手掌比划距离,“过了过了,再往左偏两指。”
抬棺匠抬着棺椁在他的指导下缓缓挪动。
“好!停!”九百金直起腰身,“就这个位置,特别正!比叶大人为官还要正……”
“砰——”
棺椁应声正正当当落入坑中。
九百金说着话忽然没了下文。
老邱双手撑膝歇了口气,抬眼就看见九百金木然站在葬坑正前方,两眼一翻直直栽了下去。
“……没人提醒他下棺材的时候不要站在正前方吗?”
“之前不是有人说过了吗?我以为他知道的啊!”
“方才说的时候这人根本不在现场,他是后面才来的啊!”
事发突然,七嘴八舌掺杂,场面一时混乱。
这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不赶紧扶人还废什么话!”
在场众人在突然反应过来一样一窝蜂凑上前七手八脚去扶倒在地上的九百金。
“别围着了。”老邱蹲在人群中,无奈叹气,“拿一壶茶来。”
叶从意转头就要去找带来的凉茶,不曾想冬芷手脚快,已经拿着茶壶过来了。
老邱接过茶壶,老神在在地比划了几个手势,然含着茶壶嘴猛灌一大口茶包在口中。
手中动作即时停住,垂首张嘴将茶水全喷在九百金脸上。
叶从意不自觉地皱皱眉。
不消片刻,九百金悠悠转醒。
“老邱神了!”
赞誉声渐起,连叶夫人都在老邱的这一顿操作下看呆了眼。
叶从意却没说话,转头与几乎贴在她身后的谢元丞默默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