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可是太后!是看着你长大的皇嫂!齐儿是与你血脉相连的嫡亲侄儿!在你心中竟然比不过一个刚成亲几个月的女子,你被鬼迷心窍了阿丞……”
她今日不知是第几次提起是看着谢元丞长大的这件事了。
但看着谁长大的这种话就像是逢年过节不知道比从哪儿钻出来的亲戚说的“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这种话还要虚无缥缈。
谢元丞对年幼时的皇嫂确实还有印象,却不是眼前这位先帝继后。
“哀家要想办法……”她喃喃自语,“哀家要想办法切了你的这段孽缘……这样你的心才会回来,你才不会忘了你皇兄的嘱托,才不会……”
她突然提及叶从意,留住了谢元丞的步伐。
谢元丞回头,冷声问:“皇嫂想要如何切断我与叶氏的缘?”
他这段话,让太后忽然觉得事情有了转圜的余地:“你是不是不喜欢齐儿赐给你的那位尔谆公主?是不是因为她年岁太小了?”
尔谆年岁小是事实,她昨夜被送到辅城王府门前的时候,叶从意被震惊得目瞪口呆。
进贡的部落是何等丧心病狂才会将一个刚满十岁的女娃娃送来和亲?
而她与谢元丞不知道的是,尔谆公主原本是被送来的质子,压根没有和亲的打算。
所谓赐婚,全是因为公主不小心得罪了谢修齐,太后默许的谢修齐胡作非为。
谢元丞声音听不出喜怒:“太后为何觉得我会喜欢一个刚满十岁的稚童?”
“那无妨!”太后一心挽留谢元丞,只抓住“稚童”这个字眼,“你不喜欢年纪小的,那哀家再给你寻几个与那叶氏容貌年纪相仿的。”
“不!”她想到什么似的忽然摇头,“比她还要好看,还要善解人意的!”
谢元丞问:“那叶氏呢?”
“她父亲是不是已经殉职?”太后一听觉得有戏,目光灼灼地说,“像她这种无所依仗的孤女,阿丞要是愿意,就让他留在府中继续伺候,但她这种身份地位,万不可再做辅城王正妃了,贬为侍妾就行。若你不愿意,就赏她一封休书让她自生自灭……”
谢元丞冷冷看她。
“倘若她舍不得荣华富贵继续纠缠于你,那就……那就……”
“就什么?”
“那就赐她一杯毒鸩,了却余生。”
谢元丞被气笑了。
他寒声道:“太后,你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
太后一愣:“什么。”
谢元丞说:“你没有能让我换夫人的本领,可我有让这天下换皇帝的能力。”
第五十七章
太后撑着凤椅扶手缓缓站起身, 神情恍惚,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江山易主,更迭换代。
这样的话听起来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但太后心里十分清楚, 谢元丞确实有底气能将这话说出口。即使是皇权,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可以被轻易颠覆。
而对方气焰如此嚣张,她身为一国太后还没办法奈何他。
“皇嫂。”谢元丞叫她一声,“我说, 你还是不明白我的底线在哪儿。”
底线?谢元丞的底线是什么?
为什么方才的交谈看起来明明还称得上友好, 却突然在下一瞬变了脸色?
太后忐忑猜测:“江山社稷?”
谢元丞沉着脸没说话。
她继续猜:“黎明百姓?”
谢元丞脸色仍是不虞。
太后忽然就怵了。
她曾经也见过谢元丞生气时的模样, 只是那时候谢元丞怒意对准的全是一些向谢修齐进献谗言的臣子,或者是因为贪玩耽误课业的谢修齐。
那时的谢元丞无论如何都会谨记自己为人臣为人弟的身份, 对太后多多少少都还存着一丝敬意, 所以她那时并不觉得有什么。
而今天,就在此时此刻, 谢元丞头一回将矛头对准自己。
明明她现在就站在高位,站在高堂金殿之上,明明该她居高临下地俯视在她之下的谢元丞,可她如今却无端生出一股压迫感,几乎压得她快要窒息。
然而谢元丞并没有直接跟她撕破脸,只是不参杂任何私人情感地真心建议:“我若是你, 就会收起那些自以为聪明的想法,尽心辅佐谢修齐课业,教他该如何当好一个皇帝,说不定这样……”
他刻意顿了顿:“你们母子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多坐上几年。”
自以为是的想法?
太后忽然福至心灵, 她缓缓拾级而下,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是叶氏?”
“哀家当你多大义凛然正人君子呢, ”她笑起来,“跟你皇兄不愧是兄弟,一样是个看见点美色就挪不动脚的色胚子。连社稷黎民都比不过一个女人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哀家只不过是不痛不痒的说了叶氏几句,你便这样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