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一金红着两边脸,说:“王爷王妃心思敏锐,太后派来的那几个人都不敢离得太近……但咱们都是些听主子吩咐办事的奴才,他们怕暴露行踪不敢铤而走险,没法子复命……
“事关辅城王,更不敢随意杜撰汇报。奴才想大伙都不容易,能帮一把算是一把,所以才捡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透露给他们。”
叶从意跟谢元丞谈论一些重要食物时会刻意避着人,鲁一金汇报的衣食住行相较之下确实无关紧要。
但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先前没戳破,她和谢元丞都可以当做不知道,如今被摆在明面上来说,着实觉得膈应非常。
叶从意仍然没出声。
鲁一金却像是放弃挣扎,语气忽然镇定下来:“王妃要罚奴才,奴才认罚了,但此事奴才不认为自己有做错的地方。奴才咋宫中,时常听闻一句话叫‘在其位谋其事’,这话说来用在我们当奴才的人身上也是适用的。”
他笑了笑,说:“既然当了主子的奴才,就是主子的命令办事,就算此回王妃为着这事儿责罚奴才,下回若是太后还有吩咐,奴才也还是要做的。”
叶从意其实没捋明白他说的这一长串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却从他最后的话里品出来一丝破罐子破摔的威胁。
威胁么?谁不会似的。
叶从意的声音冷了下来:“既是听命行事,鲁公公便尽管去做。”
鲁一金心头一颤 。
“只是做了的后果会怎么样,”叶从意食指敲击桌面,俯身微微倾向鲁一金的方向,“届时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鲁一金面色铁青。
叶从意觑他一眼,说:“今日我能好言好语在这跟你在这说说上这么久的话,不过是因为你所作所为还不至于给我跟谢元丞带来困扰。不过若真有一天有人威胁或打扰到我原本平静的生活,毋需谢元丞出手,我自会让那人见不到京都的日出。”
鲁一金浑身发软,跌坐在地。
叶从意从座位上起身,语气像是提醒又像是警告:“鲁公公,好自为之吧。”
她说完,没管身后的人。
瞧了眼天色,出门找山庄里的人讨了个灯笼,踩着夏日的蝉鸣声,提着灯笼踱步出了山庄,幽幽往下山的小径走了。
第五十三章
月白风清, 万籁俱寂。
谢元丞上山时已暮色苍茫,他没提灯,前半段路程还能借将暗未暗的天光在山路间行走, 后半程路天色完全黑下来, 便只能趁着微弱的月光摸黑向前。
避暑山庄庄主为了让住客夜间出行更方便,特意在山庄前的石梯点了烛火。
每隔十几阶便有一盏小小的油灯立在灯珠上,远远望去,明明灭灭, 像夜间的引路星。
谢元丞靠着这些光线来辨认路线, 还能靠此估算距离。直到他看见阶梯的星星点点间出现了一束不一样的光线。
叶从意走得小心, 她出门只提了个小灯笼,没带火折子。
径间山风稍微大些, 或者她走路时晃动大点, 灯笼随时都有被吹灭的可能。
她多少有些怕黑,所以担心灯灭。
她也知道谢元丞没有提灯的习惯, 她看不见他,却想让他上山的时候能在一片漆黑中第一眼看见自己。
晚间的山风总是大得怪异,倘若叶从意身形再薄弱一些,灯没被吹灭她人都要先被吹走了。
百来阶石阶,叶从意走得步履维艰。
谢元丞远远看着叶从意提灯的身影,虽走得艰难, 步伐却异常坚定。
他知道向来怕黑的她是特意出来接自己的,一股暖流骤然涌进心间,脚下步伐不自觉加快。
可叶从意提着的灯笼还是灭了。
灯笼质量不太好,她才下完石阶, 灯芯就脱离灯笼罩狠狠在地上摔了个粉身碎骨,那烛光在阴暗中挣扎几息, 终于灭了。
叶从意看着黑漆漆的山路心里有点发怵。
在摸黑往前走与原路返回的抉择中选了个折中的法子。
她双手抱膝坐在最后一阶石阶上等谢元丞。
林间偶尔有瘆人的鸦叫声,叶从意目不斜视,一眼也不往那边望。
大约在原地坐了一柱香的功夫,叶从意听见杂草间似乎动静。
像爬山人的喘息声。
“谢元丞?”叶从意站起来,“是你吗?你回来了吗?”
对方并没有回应。
叶从意忽然就想起来在缙州谢元丞故意尾随吓唬她的那回。但她那回被吓得厉害,谢元丞绝对不会再故技重施了来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