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他找到自己的声音,勉强问道:“晏三合,笑什么?”
“我好像找到那根线头了。”
“什么线头?”
晏三合没再说话,又看着那支香,一阵发呆。
“小姐,小姐,香炉来了。”李不言冲进来。
晏三合接过香炉,放到四方桌的最前面,手腕一动,把香插进去。
恰这时,朱青和黄芪也回来了。
朱青手上拿着两株桂花。
晏三合把桂花放在香炉边上,“都先坐下来吧。”
所有人都轻手轻脚地坐下,后到的黄芪刚要问一句“怎么点香了”,嘴刚张开,就被一旁的朱青捂住了。
“别说话。”
六个脑袋,慢慢往前凑,再往前凑。
倘若此刻有人进包房,会看到这样一幅叫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包房里的六个人,目光都不在戏台上,而是死死地盯着一只香炉。
“你们仔细看。”
晏三合手指着袅袅升起的白烟,用气声道:“烟飘哪里去了?”
黄芪皱眉:“哪里都没有飘去。”
朱青摇头,“不对,它一点一点聚在香炉的上方。”
李不言心悸,“它,它的形状好像女人的一双眼睛啊。”
三爷沉声:“正含情脉脉地看着戏台。”
小裴爷颤声:“这香……竟然……竟然通人性。”
“静尘的心魔,应该就是那个戏台上的男人。”
晏三合目光中有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
“她只是等不及了,自己把那支香给点着了。”
停了一下,她又轻声道:
“八年又十八年,或许他们已经太久没见了。”
第379章 戏里
八年,又十八年。
那是多么漫长的一段岁月啊,漫长到他们都老了。
晏三合看着香,把声音放得更低了。
“故事的开头,应该就像戏里演的那样,千金大小姐和穷书生相遇了,虽然他们的身份一个高,一个低,却挡不住情动心动。
故事的经过,是大小姐的落难和穷书生的蛰伏。
教坊司的八年,水月庵十八年,从高贵到卑贱,从卑贱到佛门,穷书生没有变心,而是默默守候。
故事的结果,是穷书生在大小姐去世后,拔剑刺向所有伤害过大小姐的人。
他的最后一剑,直刺向天。”
所有人都听呆了,眼神在香和戏台之间,来回地看。
这故事是真的吗?
二十六年,他怎么做到的?
晏三合看着戏台上的书生,轻轻一笑。
“朱青,不言。一会戏快结束的时候,你们两个去守着唱春园的前门和后门。黄芪,你负责盯着穷书生。”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同时点头。
“小裴爷。”
“啊?”
“你知道什么穴位扎下去,人就能醒来?”
裴笑瑟缩了一下,“大约是知道的。”
晏三合:“一会香点完,如果我昏过去,你无论如何都要把我扎醒。要不醒,你就在我身上扎一刀。”
裴笑脸色煞白:“晏三合,你换个人吧,我心脏不太行。”
晏三合扭头:“三爷行吗?”
三爷眸中像有碎冰闪烁:“你晕过去,就意味着心魔已经化解完。见陆时,还有没有必要?冒不冒险?”
“有!”
晏三合沉默半晌。
“我解过那么多的心魔,还没有一个心魔化解完后,我这个解魔人还有一肚子话要问的。”
恰好这时的戏台上,莺莺与红娘扑蝶,勾得张生实在忍不住从假山后面走出来。
莺莺转身,见是个年轻英俊的后生,俏脸儿一红的同时,忍不住又多瞧了一眼。
张生魂都没了,像只呆头鹅。
红娘把用扇子挡住两人的眼神,“小姐,我们回去吧!”
“你们看,戏里小姐与书生相遇了,戏外呢?”
晏三合舌尖上泛起一点苦涩的味道。
“你们就不好奇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好奇那段锣声真正的意义?不好奇为什么一曲西厢,就能化了她的心魔?”
你好奇,我就好奇;
你想知道,我就想知道。
谢知非看着晏三合的侧脸,“好!”
一切安排妥当,晏三合什么后顾之忧都没了。
“下面,我们就陪她好好看完这出戏。”
……
戏,越看越惊心。
这时的戏台下,已经有看客窃窃私语。
“今儿这戏,虽然书生的扮相老了些,但举手投足间的味儿,却是正的。”
“唱得也好,干干净净,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你们看他的眼神,亮的惊人。”
“谁扮的?”
“我好像从没听过这人唱戏。”
“高低是个角吧!”
伴着鼓乐声,书生将手中的扇子一收,起嗓开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