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换言之,若姜婉宁不是一介妇人,岂还轮得到他把孩子送来?攀着人家念书识字不说,便是那该有的束脩都没有,饶是送过两回礼,但比起其他夫子招学生,这点礼又算得了什么。
姜婉宁明明没有说什么重话,一言一语尽是为了庞大爷家着想,可他还是从最初的气愤,到如今的羞愧难当。
正这时,樊三娘站起来说:“反正我是不在意那些虚言的,把大宝交给婉宁教导,我是放一万个心。”
她没有说早知实情之事,只坚定地站在姜婉宁这边。
到最后,庞大爷再说不出一句诘问,匆匆找了个借口,慌张离去。
姜婉宁起身欲送,始终在旁边保持沉默的陆尚却拦了她一把,沉声说:“你坐,我去送。”
姜婉宁抬头看他一眼,对上他暗沉沉的眸子,没有再拒绝。
而陆尚出门后三两步就追上了庞大爷,他把人送出门后,开口又把对方叫住。
“庞大爷,您也知道,我这段日子忙里忙外,一天到晚少有在家的时候,上回乔迁宴上您应该也听见了,我是在给观鹤楼做点小工。”
“实不相瞒,为了这份工,我已经改入了商籍,商籍不可入考场的规矩想必也不用我多说了吧?”
他未顾及庞大爷大变的面色,继续道:“我知道您家里盼着庞亮考个秀才出来,是,我曾是秀才不假,但您一定不知道,阿宁在嫁给我之前,接触的人可全是进士之流,那都是何等人物?而她更是从小熟读诗书,腹中才学岂是你我可想象的?”
“我敢断言,您便是找遍整个塘镇,也找不出比她更合适的老师了。”
外人只道姜婉宁是罪臣之女,可他们怎么就不想想,罪臣罪臣,那也先是做了臣子,后面才有的罪,何况还是京城里的书香士族之家。
庞大爷神色变幻不断,几次张嘴,偏又说不出什么。
陆尚最后说:“我尊重阿宁的意见,日后无论您是选择继续送庞亮来,还是送他去别处,我都不会多言什么,便是您家里有需要我配合帮忙辟谣的,也尽可以找我。”
“我言尽于此,您也再仔细想想吧。”
说完,陆尚微微颔首,转头返回家中。
就在他将要关门的时候,庞大爷忽然叫了他一声:“陆秀才!”
陆尚抬头看去。
庞大爷说:“你家里……你家里那继母,我知道实情,便是她昨天晚上拦下我说的,还说了许多不好听的话,反正你——”
到底是别人家的家事,他不好说的太深。
好在陆尚很快明白,朝他道了声谢,继而合上大门。
至于王氏还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很快,他便从樊三娘口中知晓了全部。
庞大爷走后没多久,陆奶奶就回来了。
她去巷子口买了两碗豆浆,一碗加糖一碗不加糖,两个碗都装得满满的,她要走的极小心才不会洒。
陆尚听见声响后连忙迎了出来,其余人一起跟过来后,陆奶奶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揉了揉衣服:“哎我不知道你们要来,看我买少了,那啥你们先喝着,我再出去买两碗回来……”
陆奶奶还是第一次出门买东西,刚出门时她是忐忑的,可等把豆浆端回来,她又觉得自己还算能干点事,只她到底节俭惯了,给两个孙辈买豆浆也就罢了,她一个老太婆,哪配得上喝这等稀罕玩意儿。
即便一碗豆浆只两文钱,她也没舍得给自己买一份。
姜婉宁只看了一眼便猜出大概,见状忙拦了一把:“奶奶,我和夫君都不喜欢豆浆的味,我们就不喝了。”
“正好您和大宝一人分一碗,我们就算了。”
陆奶奶有些不信,偏陆尚也附和了,等她看向樊三娘,樊三娘更是说:“奶奶可别看我,我只要一喝豆浆都闹肚子,可不敢喝了。”
“那我、那我是不是买错了啊……”陆奶奶嗫嚅道。
姜婉宁扶她坐下,又招手把大宝叫来,将带糖的那碗给了他,大宝抿了一小口,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好喝!”
姜婉宁浅笑,转而看向陆奶奶:“您看,这还是买错了吗?您既然回来了,那就辛苦您帮忙看看大宝,我们几个进去说会儿话。”
一听他们有事,陆奶奶也顾不得心疼那几文钱了,连声应下。
大宝跟陆奶奶也熟,人家都说隔辈亲,这祖孙辈的更添两分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