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沉默了好一会儿以后,萩原研二才回应道,“我感觉我以前应该会抽,但现在应该不太敢抽了。”
鬼知道那群实验室里的白大褂们都在他身上做了些什么,这具打架很强悍、开枪很果断的身体究竟有多么外强中干,萩原研二自己都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描述。
总感觉……现在的他,如果再抽烟的话,身体会崩溃的吧。
眉头紧锁,千岛鹤的神情也变得有些严肃。她最后还是放弃了无谓的挣扎,直奔主题:“你真的被洗脑了?”
她倾身上前,注视着半长发青年紫色的下垂眼。
对方也看着她。
“……嗯。”他点头。
然后又是沉默。
“你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嗯。”萩原研二又点头,他的身体仿若应激性一般地往后蜷缩了一下,紫色的眼中闪过几分茫然与悲切。
过了半晌,他才又补充了一句:“全部都不记得了。记忆应该是找不回来的。睡美人对我一直有限制,我自己不敢贸然接触外界。”
“特别是……”他的声音很低沉,“你们。”
“……”
这可真是……
心中仿佛有一块地方被一柄重锤敲着,一直在钝钝地疼。千岛鹤却始终要一直提醒自己保持清醒和理智,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可是根据我了解的来说,洗脑实验的作用,不可逆转。”她的声线也很冷,只是不知道这是不是在试图冰封自己的情感:就算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也能让自己全身而退。
“——你现在这个样子,是摆脱了组织的洗脑控制吧?”她直视着萩原研二的眼睛,“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样一个堪称冰冷残酷的问题,却终于被千岛鹤摆在了桌面上。
比千岛鹤想象当中的反应更大,萩原研二在听到这个问题以后,就好像突然触电了一样,他的眼中闪过巨大的悲痛,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试图迫使他拒绝谈论这件事情。
……但他终归还是说了。
“因为松田阵平。”他沉声道,“小阵平——我以前应该是这样叫他的吧?”
“洗脑控制的效果无法逆转,实验体过往的记忆无法恢复。但如果想要摆脱组织的控制、恢复自己的自我人格意识,还存在着一种办法。”
“——覆写洗脑。”
“如果一个人足够幸运,他或许能够在接受洗脑实验之前,恰好在自己潜意识最深处藏下一个‘锚点’。”萩原研二缓缓解释道,“这个‘锚点’必须对于我们本身来说是极其重要的存在,才足以承载我们最后仅剩的自我意识。”
“同时,还不能直接与被洗脑实验灌输的内容相悖——比如我们这批实验体,被剥夺自我人格后灌输的思想都是忠于组织。而如果我们定下的锚点是警徽的话,在实验的一开始,我们的大脑应该就会陷入极端亢奋的斗争当中,最终死亡。”
“但如果定下了合适的锚点,那个锚点就将作为自我人格最后一片安全领域。一旦与那个锚点直接相关的事情出现在眼前,被洗脑的实验体就能用锚点所代表的情感以及思想覆写掉原来被灌输的思想,恢复自己的人格意识——也可以近似理解为,摆脱控制。”
“所以,你的锚点——?”
“是松田阵平。”沉默许久过后,半长发的黑衣青年还是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可他的眼中闪过了一种极其深切的痛恨。
千岛鹤却突然觉得,那股痛恨,是他针对他自己的。
她的呼吸突然乱了一瞬,一种可怕的猜想出现在了她的脑海。
带着一种不知该如何描述的恐惧,千岛鹤问道:“……你,是在什么时候恢复自我意识的?”
“……”
萩原研二闭上了眼睛。
又过了许久,他才终于开口,那声音却沙哑得就像嗓子刚被磨砂石磨过一般。
“四年前。”
他道,声音颤抖得可怕。
“四年前的十一月七日,下午,两点。”
“……”
这个答案,千岛鹤不能说她没有料到过。
可这终究,过于残忍。
“……那个炸弹,是我做的。”
半长发的青年依旧闭着眼睛,千岛鹤简直无法想象,掩盖在眼皮之下的,究竟是什么情绪。
“内比奥洛离开后,睡美人彻底接过了我的管理权。他一向热衷于操纵别人去替他完成炸弹案,那些要用到的炸弹……基本都是我做的。”
半长发的黑衣青年肩膀颤抖着。他或许想哭,眼眶分明已经红了个遍,最终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下来。
“四年前,就如同以往一样,他又要制造一场新的炸弹案。只不过与以往稍有不同:那起炸弹案,真正的目标是一名前拆弹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