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是今天一早接到少卿家人来报说是少卿在家里失踪，就立刻带着差役和不良人上门勘察，到了之后发现门户紧闭，门口的家人也说少卿绝对没有出门。后来在府内遍寻之后，终于在花园的水井中发现了少卿的尸体。”裴耀卿沉声道。
“那你们是如何得知他是自杀而不是为人所害呢？”皇帝说这句话的时候特意留心了一下殿中众人的脸色，发现不少人都是脸色发白，这也难怪，太府寺少卿不是小官，物伤其类，是所难免。
“少卿的尸身被捞上之时，身穿朝服冠带，服装整齐，若是为人所害，难免会有挣扎痕迹。最关键的是，臣等在井栏之上发现了少卿的遗书一封。”裴耀卿说罢从怀中抽出一封信来，“臣等已经核对过笔迹，确是少卿亲笔。”
第490章 鉴心之局·皇帝李贤
遗书呈上来之后皇帝夺过来用力展开，连信纸都扯破了一些，才看了几行皇帝就“呵呵”冷笑了起来，半晌突然用力将那封信掷在地上，一拍御案：“好好好，你们都看看！这就是朕的大臣，啊？！”
韩胄颤颤巍巍的从地上捡起来一看，发现这份东西说是遗书，不如说是一封谢罪的表章，上面详述了他在太府寺少卿任上贪渎舞弊，私相贿赂，用太府寺银钱放贷牟利的诸般罪行。道是因为闻知吴王清查宗正寺账目之事要下三司会审，心知罪行将要大白于天下，心中惶恐，上愧国家，下惭祖宗，实在无面目再见陛下同僚，于是自绝性命。末了还详细写了数年间太府寺各种不法罪行的记录，每一条款之中自己获利几何，用于何处都是详细分明。
“好一个上愧国家，下惭祖宗！没脸见朕就在家里跳井自绝？”皇帝怒极反笑，“朕是该说他良知未泯还是如何？！啊？！”
裴耀卿仍旧面无表情的说道：“臣按照遗书所载，在少卿府上搜寻，确实找到了上面所说的赃款赃物。缗钱、椒麻、丝帛、粮食及柜票，不可计数。”
“不可计数？！”皇帝吼道，“一个少卿的府上藏的赃物居然不可计数？！冯谏呢？！御史台是瞎了聋了？韦定湘，你天天在太府寺是干什么的？还有韩胄、柳承宗，你们一个个的都一无所知？！”
皇帝这一吼，殿中群臣再没有一个能站着的了，呼呼啦啦跪了一地，顿地请罪。燕王他们三个虽然没有被斥责，但也是一齐跪了下来。
特别是李祝，从刚刚皇帝突然点破宋璟所言不实开始，李祝已经知道不妙了。便是他再迟钝也知道今天这场戏皇帝就是唱给自己这几个兄弟看的。
父皇知道这件事情肯定是自己兄弟中的人在搞鬼！
李祝一想到这一点就觉得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尽管外面罩着层层的朝服，但是只要凑近看，就能注意到李祝衣袍的下摆还有手指都在微微的颤动。宣政殿内占地宽广当然不能如一般私宅一样点上火龙，虽然有华美硕大的铜炉取暖，还是阴冷得很。此时的李祝更感觉后背处一片湿冷。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李祝回想再三，自己刚刚说话的时候还是有所收敛，应当是遮掩过去了。自己刚刚那样说，应该……不会引起父皇的怀疑吧？
皇帝看着这一群身着朱紫的大臣，心中突然泛起一丝无力感，关中之乱才过去多少年？朝堂上又已经是这般模样，自己虽然贵为皇帝，但是也只有一双手一双眼，面对着这满朝的大臣们自己又能如何呢？！
想到这里皇帝垂下手来：“别的不说了。太府寺出了这种事情，韦定湘身为太府寺卿难辞其咎，削爵，降三级留用
。你不是腿脚不太好么？回家养病三个月！”
“臣领旨谢恩。”
“冯谏，执掌御史台风闻言事纠绳百官，对于朝中这等事情一无所知，是为渎职。”皇帝顿了一顿，“降三级，罚半年俸禄。御史台所有御史品秩降一等，罚一个月俸禄。”
“至于左右仆射……”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先是宗正寺，后是太府寺，朝廷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虽然不全是两位爱卿的过错，但是朕亦不能视而不见……各降一等，罚半年俸禄。”
韩胄和柳承宗伏地涕道：“臣身为宰相，未能统率群僚，实为失职。自感年老体衰，请陛下准臣辞相致仕！”
左右仆射同时请辞！
这在大夏历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大震荡了。
皇帝深深看了两人一眼，叹了一口气：“两位爱卿虽有过错，但毕竟不是亲身犯过，不必如此自责。”
“陛下，宗正、太府频出事端，臣有失察之罪，如何还有面目位列宰执，忝居仆射之职？！请陛下夺臣品秩，准臣致仕还乡，以儆后来，以戒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