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霖见气氛略显沉闷也不着恼,笑道:“看来诸君有些紧张啊?无妨,既然诸君自矜,那就由薛某抛砖引玉,先做一首,啊?”说完清清嗓子,看着窗外雪景低吟道:
“暮雪辕门外,病卒歌声哀。幽冀盼王师,燕山有狐豺。
欲济悲无计,将行迷沧海。安得乾坤定,报君凌烟台。”
薛霖这首诗一出座中人都是一愣,薛侍郎这首诗……很有些一言难尽,虽然勉强凑成了一首五律,但是不论是格律还是辞句都粗糙得很,跟蔡尧、谢祎这样精于诗词的当然不能相比,就是与房准、杜确也都相差甚远,也就是和云非墨与薛岳的水平差相仿佛。
诗虽然水平一般,但是诗中的意思可就不一般了:暮雪辕门,病卒悲歌,却还心念河朔有狐豺为患,虽然想要北上报国,但却苦无良策……
这哪是什么雪景诗?这压根就是问策河朔!!
房准杨安然就不说了,便是杜确也是极有政治抱负和才华的,哪能听不出来薛霖诗中之意呢?
见众人脸上均现明悟之色,薛霖也不遮掩,朗声道:“诸君都是明白人,某也不搞那些虚文,今日请诸君来吟诗作对是假,实则是问策的。”
他这样直言不讳到让众人更是无所适从,杜确左右环顾试探道:“薛大人,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河朔之事乃是朝廷大事,除了宰执、六部尚书,纵然是大学士、各寺寺卿都未必能够建言,何况是咱们这些白身?”
第229章 各有所长
“诸君都这么觉得?恐怕未必然吧?”薛霖耐心地听杜确说完,笑着问了一句,见房准和杨安然相顾点头却意似不信,转头看向云黛,“当日雍王府上,云公子对成德事侃侃而谈,挥斥方遒,语出惊人,实在是令人印象深刻。既然云公子可以说,那诸君自然也可以直言不讳。”
薛霖又转向众人:“确实,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但是若是连论政都不敢、不愿意,那怎么能算是未来的大臣?如果所有人都要‘居其位’才来想事做事,不在位就不想不做不敢说,就靠朝廷那几个宰执就能治天下了?那才是笑话!若是这样的话,那当日在春会上云非墨痛骂那些举子的话不就成了无本之木了么?”薛尚书笑容满面的摸着胡子,“说句实话,某世家出身,性子里却是个粗人,做兵部侍郎那走的是武职浊官的路子。某对于诗词歌赋这种东西从来不感兴趣,所以满朝文武都知道我薛某人一不开诗会,二不纳行卷。但是今次恩科我却一反常态办了次诗会。”
薛侍郎说到此处顿了顿:“云公子,某之所以一反常态,其契机就是因为云君你啊!”
云黛一呆,她还没有完全从之前得知薛岳和薛霖之间秘辛的震惊之中转换过来,此刻薛霖又三番四次的提到自己,让她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薛侍郎看着云黛一副慌乱的样子不由得哈哈大笑:“当日在雍王府宰执满堂也不见云君有一丝胆怯,今日不过老夫一人,云君何故如此?难不成老夫会吃人不成。”
“啊,没有……不是……”云黛几乎被前面的连番变故吓破了胆,有些语无伦次起来,“薛大人厚爱,学生受宠若惊,天下有才学之人如过江之鲫……我、学生……”
“有才学之人?云君说的是那些才子吧?春会时云君还在通天寺对这群人大加挞伐,怎么今日却来问我?”薛尚书说着竟是长叹了一口气:“如今的朝廷内外交困,但是身为未来大臣的举子却一味的沉迷在那些无用的诗词歌赋之中,真不知道那些写出‘画眉深浅入时无’的才子们对这天下究竟有何益处?!难道诗文能止干戈、平水患,圣人之言就能当饭吃解民倒悬不成?治国,究竟还是要落在实处上。”
薛霖言语间的分量让整个雪后轩中的空气都像是凝固了一样,薛霖正色道:“房君、杜君,说起来都是名臣之后。杨君言辞谈吐也颇不凡,却因不善诗词之学,经年不得释褐为官。我虽然身为兵部侍郎,但是毕竟不是科举出身,又是从浊官升上来的,科举之事便是想要插手也是无力。”薛侍郎说到此处一脸愤懑,“那日在雍王府上我见云君谈吐见识皆是不凡,故而认定云君将来必有一番作为,所以某不惜一改旧
例,其意,就是为了为诸君扬名!而诸君扬名的关键,就在这成德之事的策上!”
房准和杨安然眼中一阵热切,薛霖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就是要利用他兵部侍郎的身份抬举几人。别看他现在只是侍郎,但代理兵部尚书职权的兵部侍郎,比起工部、礼部的尚书还要金贵一些!兵部文会之后自然要有诗集或者文集集结出册,若是自己的策略记录其上流传坊间,加上薛霖真的为他们摇旗呐喊,他们的仕途就不再是镜花水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