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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秦柔被他拉在铜镜前描眉。
她将青黛递给他,“昨日的账没有算完。”
韩惟轻轻手中的黛笔轻轻地停了一下,扬着嘴角,似是在等她的后话。
“我弄疼你了?”
秦柔低垂着脸,将他推开“我说的是正经事。”
韩惟浅浅一笑,靠近她继续为她描眉。
“你说,出现在我周围的那些人是方氏的人?”
“早先我也不能确定,那伙人都是死士,只要落网,便会服毒自尽,不过,好在我有探子,打听了许久才知道他们常住秦淮,鱼龙混杂,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秦淮的那些店家说他虽有意遮掩,却依旧能听出口音是方氏人。
我去秦淮搜楼的时候,那两人服药死了,窗前却正好飞回这只鸽子,带了这支密鉴。”
方氏在前朝之时,便是割据一方的藩王,后来,前朝日渐式微,方氏反而在南方做大,养起了自己的兵士力量。
后来前朝瓦解,新朝待立,方氏也不是没有动过入主中原的心思。
只是那时方氏的国主老迈,不想插手中原的事情,几个儿子又忙着政权夺势,因此只要中原不将战火烧到那里,他们便维持中立,谁也不偏帮。
也因此方氏领地反而成了战乱时期的一方乐土,不少流离失所的中原百姓,举家迁过去,更壮大了方氏的势力。
新的方氏国主上位后,野心勃勃,一直想要分一杯大宛的羹,因此,在大宛边境从没有消停过。
好在姜敖和秦仲在时,方氏一直难以越过两国边境。
可秦仲还活着的消息,除了少数几人,旁人并不知情。
再说,就算她是秦仲的女儿,秦威的妹妹,方氏想要害她性命也实在没有理由。
“我不懂,他们为何盯上了我?”
“只怕盯上你的倒不是方氏,而是你也一直在找的那位老熟人。”
秦柔神色一凛“你是说季华?”
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歪头瞧他“你连我在找他都知道。”
“我也是为了姑娘的安危大计。”
秦柔扁扁嘴,斜觑他一眼,转着手中的紫檀木梳,“想来是我身边的人说的,是哪个?你如实告诉我,放心,我不发落他,反而要谢谢他呢,这么听你的话,又中心护主当真难得。”
“我还没审你为何偏要找他呢。”韩惟放下青黛,端详着她的眉眼。
“为了你们的大计,数百千的将士在漠北尸骨未寒,上万灾区的百姓被他们翁婿逼得走投无路,可姜敖虽落大狱,究竟性命无碍,季华和姜茵更是不知在那里快活,天下岂有这般荒诞的事情?”秦柔掷下手中的木梳,拧着一双秀眉,她要为他们讨公道,更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这半年来,他是没少花心思在寻他二人身上,无论父亲的情形如何,她都要将当时所有人吃得苦计在他姜家的头上,可惜半月前才刚有点眉目,就断了线索。
秦柔仰起头,蹙眉瞧着他“所以,你是说,季华和方氏有牵连?”
“前段时间,我着人跟着那些人,听探子说他们在边境见了两个人,正是季华和姜茵,想来他是以什么为利益,与方氏做了交换,方氏才拨了这些人给她用。”
秦柔摇摇头,她记恨姜家,是因为报姜氏当年的仇才是她当时的事情,可姜氏式微,两人流离在外,不想着如何逃命自保,东山再起,竟还将她一个小女子放在心上?
“他们竟记恨我到这种地步,与方氏国主勾连,只为了取我的性命?”
“这也是我疑惑地事情,只怕你身上确实还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忧心,他们是想杀了你祭旗也不一定。”韩惟倒是有心调笑。
秦柔赏他一记眼刀“祭方氏的旗,还是祭他姜家的旗。”
“这些年来,他们在边境散播诸多关于皇室的谣言,蛊惑人心,只是不敢确定,方氏是否真能甘心成为他手中的这把刀,所以要紧的是这封信的内容。”
“那你可寻错人了,小女子才疏学浅,并不识得这字,不过,有一个地方,也许有人认得。”
韩惟蹙眉奇道“哪里……”
“自然是你抄出这东西的地方。”
韩惟眼眸一亮,“你说的对,那里的女子迎来送往见识的人多了,总有能辨得这字的。”
秦柔见他眼眸亮莹莹,背过身去,捋着自己的发,冷哼一声“大人难得这么许久不去秦淮,必然心痒难耐,此番正好借公差前去了。”
韩惟看她背过身去醋浓浓的样子,嘴角勾了勾“这种事情倒不用本官亲自前去,只需一两差使,找那老鸨寻一个识得方氏族语的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