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后心头怒意横生,透过珠帘扫了人头济济的朝堂一眼, 只觉得疲惫不堪。
增援?派谁去增援?英国公?京师营指挥使?兴昌侯?这些人也就比自家那个草包兄长强上一些罢了,跟梁王打打还成,当真要对上北狄大军,胜负估计也是难说。
王太后认得清现实,也正因为如此,她同样也迟迟不敢作决断。
天顺帝韩瞻遹无半点威仪地歪靠在龙椅上,他神情淡漠地看着群臣束手无策,看着自己母亲犹豫不决,那眼底竟然不自觉流露出几分幸灾乐祸。
英国公张籍等将领穿着明光铠甲昂首立在殿内,个个身姿挺拔,眉眼锋利,犹如即将出窍的利器一般。
能臣良将在侧,上位者却偏偏不会、不愿、也不敢派遣任用!
田善拓觉得自己实在是个忠义正直又不谈恋权势之人,这要是换成赵拙言那厮在此,怕是早就怒发冲冠,直接将这对母子给架空软禁,当个吉祥物摆着了!
田善拓闭了闭眼,再次开口道:“启禀圣上,启禀太后娘娘,若北狄攻占凉州,再经代州,便可直取京师,战事刻不容缓啊!”
王太后闻言心头一颤,逼问道:“田次相莫要再说这些冠冕堂皇之话,如今你为群臣之首,该如何谋划调度,你总得要拿出个章程来才行!”
田善拓心想我拿出来的章程,您和圣上当真就会采纳么?
可事到如今也做不得壁上观,田善拓躬身行礼,慎重又诚恳道:“承恩公领兵太过谨慎保守,恳请圣上将其换下,任英国公张籍为平叛大将军,统领三十万禁军,擒拿梁王等逆贼!”
田善拓将上回的关于泗水的建议又重复了一遍,大约是有北狄之事顶在前头,韩瞻遹这回竟然没有发火,也没有立即反对。
田善拓并不意外,又继续道:“北狄五十万铁骑战力不可小觑,乎延也先更是天生将才,能败北狄大军者非玄甲军莫属,能败乎延也先者非燕王莫属,恳请圣上下旨,任燕王为征北元帅,命其总揽幽、代、凉三州之军事,再将京师营十万大军派往代州,同样由燕王负责指挥调度。”
“……”
朝堂上静默了许久。
韩瞻遹惊得坐直了身子,一巴掌拍在龙椅扶手上,咬牙道:“总揽幽、代、凉三州,再算上北疆,如此一来整个大旻有将近三分之一便都落入了燕王之手!田善拓,你这当的到底是朕的丞相,还是燕王叔的军师啊?!”
田善拓心道果然如此,之前说自己乃梁王一派,此时又将自己划归进了燕王阵营,田善拓不做辩驳,只问心无愧道:“臣乃朝廷命官,所言种种,皆是为了大旻,为了百姓,还请圣上和太后娘娘明鉴。”
在其位,谋其政,田善拓此人虽爱左右逢源,可眼光谋略却是极好的,眼下他所提的建议,便是能抵御北狄,保住大旻江山最有效的法子!
可惜他只是个替人打工的臣子,最后拍板的权利却并不在他手上。
皇帝戒备藩王胜过戒备北狄!
太后顾虑太多,左右不定。
最终结果,英国公张籍倒是成功换下了承恩公王勉之。
但北狄之事,皇帝和太后都不愿重用燕王,只下旨命玄甲军抵御北狄,可幽、代、凉三州之军权,以及京师营援军却不肯托付出去。
这种只想要马儿跑,却不想给马儿吃草的行为,无疑是在白日做梦!
英国公张籍领了虎符,出宫时匆匆追上了田善拓,他愁眉不展,低声道:“田兄,陛下命我半个月内拿下逆贼,再挥师北上,既要抵御北狄,还要防备燕王手里的玄甲军……”
英国公张籍嘴巴里就跟含了黄连一样,苦得话都说不下去了。
田善拓瞥了一眼跟自己差不多年岁的老伙计一眼,拍了拍他老当益壮的臂膀,叹气道:“哎,别想那么多了,你尽力将梁王拿下就好,至于北狄与燕王,呵,你觉得这两方势力是朝廷能左右得了的吗?”
能立在皇极殿上的人都是三品以上,能做到三品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精?真要有蠢货的话,那就只能是坐在龙椅上的年轻皇帝了。
太平年月皇帝不作为倒是无所谓,国家运行自有律法支撑,可如今内有天灾人祸,外有强敌入侵,皇帝却依旧毫无主见,行事更是本末倒置,这实在是让众大臣心寒,对大旻皇权更是完全失去了信心。
暗地里,世家勋贵纷纷在谋求后路,悄悄将子嗣送往江南,以至于北狄还远在凉州呢,盛京城却已经乱象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