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君有些迟疑。
“是他。”吴缜笑着点头。
“他怎么了?”
吴缜回过脸来笑吟吟地看她。
湛君几乎立时就明白了过来,讶道:“你是说……”
转眼间吴讷已到跟前,在湛君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了,先叙了兄弟的礼,直起身后也并未向湛君看向一眼,而是询问他的兄长,“阿兄,不知这位是……”
他话还没讲完,湛君笑起来,打断了他的话,“怎么?不认得我了么?”
吴讷先是皱眉,待转过脸,微微瞪大了眼睛。
湛君将眼前这少年人仔细打量了,眉眼倒没怎么变,确实是长得很高了,高到瞧着都有些单薄。
吴讷愣得有些久,湛君笑着对吴缜说:“看来是还没有忘。”
“怎么会忘!”吴讷大声道,脸上焕发出喜悦的光芒,“你……”
故人久别重逢,定然要有许多话讲,可吴讷才讲了一个字,吴缜便出声打断了他。
“你是没忘了她,可是你忘了阿茵。”吴缜笑着提醒他。
吴讷果然露出一副惊骇懊恼的神情。
“快去吧,只怕她已经等急了。”
吴讷皱着眉看向湛君,显然正处在两难境地。
“你去就是了。”湛君笑道,“等你回来了,咱们再叙旧不迟。”
如此,吴讷便告辞,大步走了。
待吴讷不见了踪影,湛君就开始盯着吴缜瞧,等着他解惑。
吴缜当然不会叫她失望。
“阿茵比阿讷长一岁,四岁时她父亲得病死了,留下一对寡妇孤女,她舅舅心疼姊姊,逼她母亲改嫁,她母亲又心疼女儿,执意不肯,据说是闹得很不愉快,阿茵的母亲甚至与母家断了来往。阿茵父亲的病几乎耗尽了家中所有的资财,外家又不肯施以援手,想着阿茵的母亲回心转意,老实听他们的话改嫁。母女两个实在艰难,母亲于是狠下心,把女儿锁在家里,自己出去找事做。小孩子留在家里,虽不至腹饿口渴,但到底一个人,难免孤单,所以她就时常踩着东西往墙外看,六年前我们搬进来的那天,她就趴在墙上看我们进进出出,看了一整天,同她说话,她却一句也不理会。后来有一日,我出去找牙人寻铺面,留了阿讷在家收拾,她生了病,难受得厉害,便想找个人帮她去找她母亲回来,阿讷那时恰好在院子里晒书,于是她就找上了阿讷。阿讷给她配了药,看她吃下去后又出门去找她母亲,找到她母亲后又去找我,也实在是辛苦他。因这件事,两家熟悉起来,知道了她家的事后,我同阿茵的母亲商议,白日阿茵就交由我照看,因为那时两家确实已经非常熟悉了,阿茵的母亲便同意了我的提议,阿茵也就每日同我和阿讷一道去医铺,就这样过了三四年,阿茵大了,阿茵的母亲便不许她再去,她只好再次回到她的墙头上,不过不再看别人,只是看阿讷了。”
“真好啊。”听完了故事,湛君由衷地感慨。
吴缜也赞同,叹道:“是呀,真的很好。”
“阿讷有桩好姻缘,便是将来……”他笑了笑,不再讲,看神情是满足的。
“那你呢?”湛君问他,“你如何呢?”
湛君眉蹙着,眼神凄婉,很她害怕答案是她想的那般。
“我么?”
吴缜忽然沉默了。
湛君的一颗心噎在了喉咙处。
吴缜凝神看着她。
他知道只要他说一句没有,眼前这个人便会一生对他心怀愧疚,毕竟她是那样仁慈。
他爱的人,他可以在她的生命里留下深刻的一笔。
可是有什么意思呢?
他只想要她快乐。
那个孩子,她的孩子,看向他的时候,她眼里是满溢的柔情。
“当然有。”他抬起头,笑着,轻轻地说,“那是个很好的人,我对她不仅有爱,还有敬重。”
湛君整个瑟缩了一下。
“真……真的么?”
她喘过胸中的那一口气,明明是想要笑的,可是泪水充斥了她的眼眶。
她感动。她不敢相信。她须得求证。
他痛到已经没有知觉,可还是要对她笑,不然她不会信他的话。
“当然。”他强牵起嘴角,声音也尽量自然,“有段时间她生了病,请我去为她诊治,后来私下常有会面,是个与我志同道合意趣相投的人。只有一点,她是个守节的寡妇,在本地十分受人敬重,可在我看来,不过一个可怜人罢了……她已经很可怜了,我不忍心她再为世俗苛责,所以为着她的名声,过礼前我怕是不能告诉你她的名姓。”